二老連忙表態：“不不，這是兩碼事，你肯救，我們就要談報酬，手術是否成功那是另一回事。”
顧傾城沒說話，但心里也贊成老爺子的說法。
本來人家幫忙就是情分，哪能奢求結果一定成功。
別說五個億救丈夫一命，哪怕讓她傾家蕩產，負債累累，只要有一線希望，她都愿意。
陸浩明道：“現在先不說這個，說服小叔同意手術才是最關鍵的。”
顧傾城馬上出聲：“阿明，他一會兒回來，你若是有空的話，來老宅一趟，你親自跟他談談。”
“好，那我現在過去。”
掛了電話，顧傾城長長松了一口氣，二老互相握著手，也是喜極而泣。
“太好了，君堯有救了，有救了……老頭子，快給戰廷打電話，讓他籌錢，不管浩明要不要，這錢得準備著，只要人家幫了，我們就必須給。”
生命無價，在他們看來，這五個億不是給陸浩明的，而是給自己兒子的。
陸老先生連連點頭，趕緊給大兒子打電話。
庭院里傳來汽車聲響，顧傾城知道是丈夫回來了，連忙起身迎出去。
陸君堯下車，雖身形消瘦不少，但步伐依然沉穩迅疾。
“你怎么突然回來，都不說一聲，我去接你也好啊！”顧傾城快步上前，扶住丈夫手臂。
陸君堯由著她挽住手臂，步伐放緩了些，轉頭看向妻子直接問：“你們是不是聯系浩明了？”
“嗯，你都知道了吧？浩明配型成功了。”顧傾城也沒拐彎抹角，直道，“浩明答應捐贈，他馬上來家里，你可以親自問他，我們真的沒有逼迫。不過爸媽說了，只要他肯捐贈，我們給他股份也好，現金也好，看他選擇。”
陸君堯眉心一蹙，“這還叫自愿？”
顧傾城愣住，一時未語。
陸君堯率先走上臺階，進屋。
她后知后覺，突然明白了丈夫的意思。
如果捐贈是有償的，那就不叫自愿了。
就算要感恩回報，也應該是在事后，而不是事前提出。
否則就有“利誘”的嫌疑。
陸君堯進入客廳，還沒跟父母說上話，兩個孩子得知爸爸回來，興奮地沖過來纏住。
顧傾城趕緊上前拉開孩子們，哄著他們跟育兒嫂繼續去踢球。
等客廳安靜下來，陸老夫人看著好幾天沒見到的兒子，清瘦不少，人也沒有以往的精氣神，頓時悲從中來：“你回來怎么也不說一聲，一個人開車多危險，你老大不小了，做事還是這么沖動。”
陸君堯落座，“我沒事，身體還行，我專門回來就是跟你們說，不要給浩明施加壓力。他是獨生子，肩上的擔子重，不能出任何閃失。”
“我們知道，所以你爸說給他股……”
老太太話沒說完，顧傾城安頓好孩子回來了，搶斷道：“君堯的意思是，我們開出那樣的條件，等于是‘利誘’，于情于理都不行。”
“那……你的意思是，人家幫我們這么大的忙，我們就……什么表示都沒有？”老太太瞪著眼，有點懵，覺得無論如何不能這樣“摳”。
陸君堯還沒說話，庭院又有汽車聲。
顧傾城道：“應該是阿明來了。”
還沒等他們起身相迎，陸浩明拽著車鑰匙三兩步快速進屋。
陸老先生連忙招呼：“浩明來了，快，倒茶。”
“大爺，大奶奶，不用客氣。”陸浩明禮貌地回應了，看向陸君堯皺眉，“小叔，你怎么出院回來了？醫生讓出院嗎？”
陸君堯想起身，顧傾城馬上攙扶住他，扶他起來。
“你跟我來。”他看了陸浩明一眼，低聲交代。
陸浩明剛坐下，見狀又馬上起身，跟上陸君堯的步伐。
一樓偏廳旁邊有一間茶室，整面墻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外面的下沉式小花園，環境雅致。
陸君堯進了茶室坐下，回頭招呼：“坐。”
陸浩明看了顧傾城一眼，眼神透著問詢。
顧傾城明白丈夫的意思，要避開長輩跟陸浩明好好談談。
她沒參與，默默地在一旁泡茶，降低存在感。
陸君堯思忖片刻，開口直奔主題：“浩明，你知道活體捐贈意味著什么嗎？”
“知道啊！”陸浩明轉頭看向陸君堯，很利索地說，“我剛跟傾城姐也說過，我全面了解了這個手術的過程，就是從我身體里取一部分肝葉，移植到你的身體里，替代你患癌的肝——小叔，你放心，我年輕，身體好，能恢復的。”
陸君堯靜靜地靠坐著，從顧傾城這個角度看去，臉色冷峻，略帶嚴肅，沒有絲毫變化。
但顧傾城還是看出，他心里動搖了。
“你是完全自愿的？”
“當然。”
“如果沒有任何報酬，你也愿意？”
陸浩明抿唇，轉過頭去緩了緩，像是被侮辱了，有點生氣的樣子，“小叔，我從一開始聽到這事，就是真心想幫你的，剛才是大爺他們非要提什么報酬，我不要，我又不缺錢花。”
陸君堯沒說話，側臉越發嚴肅了些。
陸浩明轉過身來，面朝著陸君堯：“小叔，我知道你擔心什么，你怕最后你的病沒治好，又連累了我——我找醫生問過了，這種手術對于捐贈者來說，風險不是很大，有影響也是暫時的，你不用擔心我。但是你，你想想傾城姐，想想明辰明宇，他們都離不開你啊！現在機會擺在眼前，總得試試，萬一成功了呢！”
顧傾城沖好了茶，一人一杯倒好，輕輕放到他們面前。
她默默看了丈夫一眼，對陸浩明投去感激的眼神。
片刻后，陸君堯又開口：“你爸媽的意思呢？”
“我跟他們說過，但現在配型成功了，他們還不知道，我今晚可以跟他們詳細聊聊。不過你放心，我爸媽對你一直感激又欣賞，要不是你，我早就沒命了，現在有機會幫你一把，我爸媽肯定贊成的！”陸浩明辭篤定，說得非常輕松。
陸君堯緩緩吐了口氣，沉默未語。
良久，陸浩明喝完一杯茶又問：“小叔，想好沒？什么時候動手術？我好早點安排好其他事。”
陸君堯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終于下定決心，這才松口：“你先回去問問你父母的意思，他們若同意，我們再商量下一步方案。”
顧傾城緊懸的心突然落下，情不自禁的面色緩和，手都有些微微顫抖。
“阿明，事關重大，確實需要征求你父母的意見，如果他們同意，那我們才能準備手術。”顧傾城感激地說完，再次道謝，“謝謝你，阿明，不管最終結果怎樣，我們都感謝你！”
陸浩明被她過于鄭重真誠的感激弄得不好意思，起身連忙道：“傾城姐，你別這樣，小叔對我有恩，我能回報他，我心里也高興。”
“好，那我就不多說了，等你消息。”
“嗯，我先回去了，你也陪小叔回醫院吧，身體要緊。”陸浩明落下這話，轉身離開。
等茶室門關上，顧傾城長長松了口氣，抬步走到陸君堯身邊坐下。
“你現在總該相信，是阿明自愿的了。”她握住丈夫的手，輕聲細語，心中著實輕松不少。
陸君堯轉眸看向妻子，兩人含情脈脈地凝視著對方，而后很有默契地，一個抬起手臂，另一個輕輕依偎入懷。
陸君堯摟抱著妻子，下頜擱在她頭頂摩挲了好一會兒，才啞聲歉疚地開口：“謝謝你，老婆。”
顧傾城從他懷里抬頭，莞爾一笑，“謝我做什么，要謝也謝阿明。雖然人家是自愿，但等做完手術，我們還是要報答的。”
“嗯。”陸君堯點點頭，沒有異議。
他之所以謝謝顧傾城，當然是有原因的。
有些話，他本人無法開口，只能由顧傾城主動站出來表達。
他慶幸自己能找到這般有擔當、有主見，能抗事的伴侶。
在危難關頭，她能獨當一面，而不是亂了分寸六神無主。
他這不幸的人生，又何其幸運！
兩人靜靜相擁，顧傾城有感而發，“這段時間，能天天陪著你，其實我還挺開心的。人這一生，總是忙忙碌碌，疲于奔命，總覺得什么都放不下，舍不掉——只有到了生死面前，才會發現以前看重的那些全都無所謂了。能陪在你身邊，能停下腳步一起吃頓飯，一起聊聊天，一起看看日落，這日子比任何時候都幸福滿足。”
陸君堯明白她的感觸，情不自禁地收緊手臂，將妻子抱得更緊。
“恭喜你，參透了人生的真諦。”男人低頭親吻著她，溫柔打趣。
顧傾城彎唇輕笑，抬起頭與他輕輕淺淺地接吻。
良久，他們停下，重新相依相偎……
在老宅吃了飯之后，陸君堯陪著孩子們玩了會兒，就接到醫院催他回去的電話了。
顧傾城只好去哄兩個小家伙放開爸爸，結果好聲好氣哄了半天還是沒用，兩個小家伙嘴巴一張，全都哭起來。
“爸爸不要走，辰辰要跟爸爸玩……”
“我跟哥哥都很乖，爸爸為什么還要走，醫院不好玩，爸爸不要去醫院……嗚嗚嗚……”
本來家里氣氛就因為陸君堯生病而壓抑沉悶，兩個孩子哭著不舍得爸爸離開，頓時弄得大人們心里更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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