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萍川心內泛酸,自然是將別人想得處處不堪。
可是眼前瑯王夫妻的恩愛,只要不是瞎子都不容錯看。
待得柳萍川牙根處的酸意略微退了的時候,人家夫妻已經自入了宮門里去了。
宮里的年節,自然不會如各家府里那般來得溫馨自在。瑯王真是半點都不愛來。
偏萬歲爺龍恩倍重,把他的位置設在了龍椅之旁,連去殿柱后面躲避都是不能。
瓊娘倒是比瑯王看起來要自在些。
畢竟跟瑯王這種閑散慣了的浪蕩子相比,瓊娘乃是兩世的京華常客,各府宅的人情高矮,撩一撩眼皮就看得一清二楚。
少不得在旁邊給瑯王提醒著眼前的這位,是哪個妃嬪連著骨頭帶著肉的親戚。
一時間,今日來參加宮中宴席的,突然覺得這瑯王似乎也是長了一歲,多了歷練,竟是比較著往常要隨和近人些了。
甚至有幾個自詡清流一派的人士,也來跟瑯王正經攀附幾句。這大年節的,也多不會討論國事,多是些書畫金石之類的清雅之談。
若是說別的,瑯王這里可能會冷場,可是字畫一類,本就是他的強項,加之湊成一桌的幾個里,還真有些見解獨到之處,瑯王也愿意多聊幾句。
一番酒水下來,幾個朝中的字畫行家,心內都乍了舌,心道:都說這瑯王一介武夫,不學無術,為人放蕩荒淫。可是真靜心清談下來,卻發現此人頗有才學,且不是那種輕狂張揚之人,而他的那位商賈出身的王妃更是妙人一個,語不多,卻是妥帖到位,見識不淺。
其實以前此類宴會,瑯王也是沒少參加,但他向來與京城名流格格不入,自然無法融洽相處。如今有了瓊娘的帶動,倒是稍微改觀了那么一些,
人皆是如此,若是斷定某個人非我族類,便是觀之走路打噴嚏處處都不像個人。而如今皇帝的厚愛,加之瑯王妃為人的圓滑老道,便讓人漸漸覺得這位異鄉的王爺,還真沒有傳聞中的不堪,再細想他入京以來,并無豪橫跋扈之舉,說不定真是被三人成虎的謠耽擱的國之棟梁呢!
這些人在感嘆著瑯王正直之余,自然不知那瑯王府從豪仆到家將的那股子豪橫的邪門歪風,可是被王爺新入門的王妃好一番整頓呢。
瑯王妃收拾這些個糙漢子倒是簡單直白,只將常進這一干人拎到人前,跟府里的人閑話家常一般地講著常侍衛當年在芙蓉鎮上是如何豪橫地撞倒了一位少年郎的往事。
瑯王妃道當時若不是瑯王及時發現并出申斥,常侍衛長便是要揚長而去。
這段黑歷史被瑯王妃淡淡述出時,常進鼻尖冒汗,臉色微微發窘。瑯王妃又語重心長地道,想必常侍衛也料想不到,他當初撞斷的會是瑯王大舅子的腿,若是當初再豪橫些,且想想常侍衛長現在是什么樣的下場?
這些仆役一聽,都是替常侍衛長捏了一把冷汗,有了這將瑯王大舅子撞翻在馬前的鮮活例子,更是將瑯王妃講述的“要與人為貴,來日他人富貴顯達時,你看蒼天饒過誰”的道理,理解得更為透徹。
不過常進事后,倒是跟瑯王小聲辯白了幾句,大概的意思,王妃這般的殺雞儆猴,自家卻是有些冤枉。他當初那般訛人不也是得了王爺的授意不是?
怎的王妃如今將王爺這般美化,卻偏拿了他祭旗?
瑯王倒是一本正經,只是斜著眼看他,大有死不認證之意。
常進趕緊閉了嘴,便挺起江東漢子的脊梁,替王爺背了一口漆黑的鐵鍋。
從此以后,府中的各色人等出入府門時,總算是收斂了江東帶來的豪橫,帶了些“生怕再撞翻個大舅子”的謙卑。
只是沒想到瓊娘當初略帶著小懲的一番敲打,倒是在滿朝文武里漸漸樹立起瑯王家風嚴正的口碑。
嘉康帝酒過三巡,直看著他的忘山與眾位愛卿日漸親和的敦和場景,心內便是一陣寬慰。
只覺得忘山年歲漸大了,或許是放養在自己身邊的緣故,變得越發的懂事,不再如以前年少時的桀驁不馴。
雖則無論忘山怎樣,都是他的愛子,可是看著他日漸出息,為眾人喜愛,心里還是有股子“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欣喜。
這邊嘉康帝心內高興,便想著叫兒子也高興高興,便想起了瑯王妃如今懷了身孕,定然是多有不便,不若賞賜幾個美人給忘山,也叫他總不要忙著公事,忘了享樂人生。
不過眼看著這夫妻二人琴瑟和鳴的樣子,若是直接下旨賞賜侍妾,倒是顯得對韶容公主輕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