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這北秦公主性子爽利,不拘小節,安寧眼底有幾分贊賞,可她是個不省事的主,被人找了茬,一時半會還不打算結交朋友,道:“公主遠來是客,按道理咱們該盡盡地主之誼,只是今兒個不合適,改日再說。”
帝梓元見安寧走了過場,便不再開口,立在一旁。
“也好。”冷霜饒有興致地瞥了兩人一眼,領著侍衛朝大門口走去,在路過帝梓元的時候,腳步頓了下來,俯近她耳邊。
“原本我是打算來大靖溜一趟,走個過場隨便尋個理由便回晉南。但本公主現在改變主意了”她勾了勾嘴角,“大靖太子妃的身份總不會比一品公侯要低吧。”
帝梓元神色未動,不起一點漣漪。冷霜擺擺手,大笑出聲,揚長而去。
安寧臉色一變,皺眉就要拉住她,卻被帝梓元扯住了挽袖。
“放心,她嫁不進東宮。”
安寧被帝梓元話語中的篤定怔住,靠近問:“你怎么知道?”
帝梓元朝二樓牡丹閣走去,一派安然,“我曾經以三萬水軍求娶你皇兄的時候,他說他所喜的女子要溫柔似水、容顏脫俗,這位北秦大公主模樣不錯,但性格差之遠矣,你不用擔心。”
安寧臉色變幻莫測,跟進了牡丹閣,盯著已經坐下的帝梓元,只差瞧出一朵花來,見她神態一片坦然,頹然聳聳肩,為自家皇兄嘆氣。
“梓元,我看你好像不喜這位北秦公主,她雖然張狂,但性子爽朗,老實說和我很像,你為什么不喜歡她?”安寧開口問,帝梓元對莫霜的冷淡簡直是溢于表。
“你喜歡北秦人?”帝梓元挑眉問。
安寧搖頭,嘆了口氣,“我在西北四年,不知道殺了多少北秦人,他們恨不得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嶺南山一役,我領著三千人被困半月,最后只有五百人活著跟我逃出來,那時候我生出了北秦人的心思都有,哪里談得上喜歡。”
大靖和北秦征戰數十年,國仇橫在中間,怎么可能隨便消弭敵對的情感。那位北秦公主一入京就找她的麻煩,想必也是這個原因。
“所以咯,我也不喜歡。等再過幾十年大靖和北秦真正和平了再說吧。”帝梓元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有句話卻未說出來,當年帝家軍在青南山先被北秦伏擊,再遭忠義侯截殺才會全軍覆沒。老北秦王和太后定有勾結,只不過她沒尋得確鑿的證據罷了。
而且,她對這位北秦公主好像天生有點不喜歡,至于理由,管他的,還沒想出來。
涪陵山,梅林中,石桌上的棋局正在對弈,黑子落敗,白子漸占上風。
“你的棋藝還是我教的,想不到我如今竟不如你了。”帝盛天懶懶舉著黑子,尋不到落子之處,笑道。
韓燁唇角微勾,“老師萬事看得淡,不關心下子的過程,自然會輸。”
“過程沒什么重要的,我向來只看結果。”帝盛天轉悠著手中的棋子,挑了挑眉,“聽說又有人給你扯了一門婚事。”
韓燁落下一子,眉眼淡淡,“是北秦的大公主。”
“小子,你艷福不錯。”
棋局已近尾聲,白子大勝,黑子潰不成軍。帝盛天將棋子扔回棋罐,“來,再下一局。”
“老師。”韓燁突然開口,“將來我和梓元,您會幫誰?”
青年的目光坦蕩清澈,卻又凜冽深邃,和十幾年前皇家別院中的早已不同。
帝盛天笑笑,眼中突然生出悵然之意。
“你們想要的東西都一樣,憑本事吧。”她起身,行到山巔,蒼茫天地印著她如雪白發,有些冷清。
“韓燁,不要成為第二個韓子安,也不要讓梓元成為第二個帝盛天。”
冷風吹過,帝盛天的話被吹散在風中,漸不可聞。
韓燁抬首,望著帝盛天的背影。在她看不見的地方,輕輕頷首。
半生相遇,一世牽掛,老師,我必不會讓她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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