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柱香后,溫朔穿著長青的衣袍回了書房,書房里只剩帝梓元一人。
泡了個澡,他臉上有了血色,整個人也精神起來。見帝梓元在木榻上等他,他垂著頭期期艾艾慢慢走近。
帝梓元招手,恨鐵不成鋼,“快些過來,我讓苑琴退下去了,你還磨磨蹭蹭干什么,大姑娘似的!”
溫朔平日聽見這話定會不疼不癢,笑嘻嘻耍無賴幾句,今日卻不愿被帝梓元如此說。他精神一抖小跑著湊到帝梓元對面坐下,沉默地望著她,不肯說一句話。
帝梓元嘆了口氣,“是不是因為太子被關進了宗人府,你才怕成這樣?”
溫朔一怔,藏起眼底的情緒,沉默良久,沒有應答。
“不用擔心。”帝梓元拍拍他的肩,“我早就讓苑書去宗人府查探了,看時間她也該回來了。韓燁是太子,沒人敢怠慢他,左相事發在前,他素來得民心,陛下不會重罰于他。再說他身上還擔著北秦的國婚,你在侍郎府等消息就是,過幾日陛下定會放了他。”
有一點帝梓元倒沒說,有她靖安侯府在,嘉寧帝必不會舍棄韓燁,另立東宮,除非他是嫌韓家的好日子到頭了。
溫朔點頭,太子的事不算重,也讓他心底安定了些許。他看了帝梓元半晌,突然一把握住她的手,“姐,我有話對你說,你好好聽”
溫朔的手溫溫熱熱的,帝梓元心底微動,朝他看來,神情溫和,笑了笑,“有什么話,你說,我聽著。”
溫朔長舒一口氣,正欲開口,房門被叩響,苑書的聲音傳進來。
“小姐,我回來了。”不同于尋常的大咧,她話語里有些凝沉。
想必是韓燁有消息了,帝梓元微微蹙眉,放開溫朔的手,揚聲道:“進來。”
苑書推開房門,看見溫朔在此也是一愣,但也沒瞞他,走近兩人道:“小姐,我去宗人府探了一趟,問了守牢的侍衛。陛下在天牢里大發脾氣,太子殿下”她頓了頓,才道:“殿下胸口受了陛下一腳,聽說吐了血。”
這消息讓兩人同時一怔,溫朔猛地從木榻上立起來,急道:“苑書,你可問清楚了,殿下小時候胸口被刺過一劍,后來落了病根,他真的是傷在了胸口?傷得重不重?太醫有沒有入宗人府替他診治?”
他一疊聲地問,見苑書不知如何答才止住了話語,面上有幾分訕訕。
帝梓元眉角亦是一皺。當初在化緣山上,韓燁也是胸口受了一劍,舊傷才剛愈。
苑書見這對姐弟一模一樣地皺眉,一模一樣地欲又止,眉目間倒是很有幾分相似。她忙安撫兩人道:“溫朔,小姐,你們別急,我問過了,殿下素來身體康泰,又請了太醫,最多休養半月就好。”
兩人舒了口氣,帝梓元揮手讓苑書退下,朝溫朔道:“你剛才說韓燁以前受過劍傷,可是九年前被刺客擄出宮的那次?”
“姐也知道?”溫朔有些詫異。
“我見過他胸口的劍痕,穿胸而過,當時想必傷的不輕。”
溫朔點頭,“那次殿下在東宮休養了半年才好。”見帝梓元頗為感慨,他突然開口,“姐,其實九年前不是我在破廟中救了昏迷的殿下,是殿下救了我。”
帝梓元一怔,“不是都說是你救了韓燁,才會被他帶回東宮?”
當年若不是看在溫朔對韓燁的救命之恩上,嘉寧帝豈會同意一個身份低賤的乞兒入住東宮,還對他青睞有加,完全當日后的股肱之臣來培養。
溫朔緩緩搖頭,眼底有些追憶,望向窗外,飄渺的聲音在書房內伴著大雨聲響起。
“我自有記憶起就是在五柳街,是鐘娘帶著我。聽鐘娘說我小時候生過一場大病,以前的事都記不清了。”溫朔回轉頭,看向帝梓元,聲音嘶啞干澀,“記不清父母是誰,家在何處,記不得自己的名諱。那時候我是五柳街的乞兒,沒有名字。”
帝梓元神色一斂,聽著溫朔平淡無奇的聲音,突然有些酸澀。哪家的父母,竟會舍得如此好的孩子!
“兩年之后,有一日我和其他乞兒去廟會游玩,回來的時候發現殿下一個人藏在城郊的破廟里。那些日子鐘娘收養了不少乞兒,她每日為人漿洗來養活我們,我見殿下穿得光鮮華貴,便想從他身上偷些銀子回去貼補,哪知被殿下發現了。”
“后來呢?”帝梓元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