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蜃居內,得知兩人去向的韓子安和帝盛天居然都只向來稟之人留“知道了”三字,便顧自行事去也。
莊府,隔了一夜才從管家口里得知帝永寧存在的莊錦,沉臉吩咐“將人拿住好好關押”后,也未有過多反應。畢竟對他這個蒼城少主而,小小一個落魄書生,實在無需放入眼中。
城南的寺廟破檐漏瓦,冷風不時灌進,可就這么個破爛之處,卻藏了十幾個乞兒在里頭。帝永寧和韓仲遠跟著唐老丈回到此處,看見破舊的大堂里蜷縮的孩童時,都被驚得不淺。
他們臉色蠟黃,身上零星搭著幾塊發臭的破布,大多一臉膿包或咳嗽聲不斷,這些乞兒見到陌生人時驚惶恐懼的眼神讓人不敢肆意走進。他們緊緊護住身前生銹的鐵盤,一臉警惕,里面盛著剩菜剩飯,有幾個盤中甚至有蛆蟲爬來爬去。
帝永寧和韓仲遠即便生在亂世,卻從不知道人命如草芥到這般地步。
良久,帝永寧才沉聲對韓仲遠道:“我去給他們抓藥,仲遠你守在這里,別讓莊家的護衛將他們驅逐出城。他們這樣出去,活不了幾日。”
韓仲遠不自覺頷首,瞥見帝永寧微慍的面容,微微一驚。剛才一瞬,帝永寧竟像極了海蜃居里威勢逼人的帝盛天。
不愧是帝家世子,他心底一動,結交之意更甚,默不作聲退到院內木欄外。
轉眼便過一日,日頭漸落,昏暗破舊的院落讓人昏昏欲睡。
靠在滿是蛛的木欄下打盹的韓仲遠被冷風吹醒,一睜眼,瞅見眼睛鼻子蹭滿灰從廟外跑進的帝永寧,聳搭著眼皮子喚住他,“哎,永寧兄!”兩人共患難一日,交情突飛猛進,稱呼也隨意起來。
帝永寧頓住腳步,把懷里堆滿的藥一挪,露出疲憊的面容,“何事?”
“你何時回晉南啊?我可沒多少時間守在這了。”韓仲遠起身伸展了一下腿腳,嚷道:“后日莊家的婚事,我家老頭子沒準備出席,原定著是我登門送禮,咱們時間可不多了。”他像是沒看到帝永寧突然凝住的臉色一般,朝灰頭土臉的自己一指,“莊家也是一城之主,你總不能讓我這模樣去參加婚宴吧?”
帝永寧沉默不語,半晌才道:“等唐老丈的孫子退了燒,我們就走。”他說完又匆匆入了堂內。
要是不下點猛藥,這個書呆子怕是會找借口藏在破廟里等婚禮完成,然后灰溜溜跑回晉南。韓仲遠隨手摘了一根草葉叼在嘴里,瞇眼朝木欄上一靠。這模樣神情,一點不似個才十二歲的孩童。
第二日下午,海蜃居二樓。
大堂內不知何時起布了一方沙盤,韓子安將手中軍旗插在晉北一處山頂,對著窗邊飲茶的帝盛天道:“此處如何?”
帝盛天望一眼,碰了碰杯蓋,“只要拿下這座和北秦相鄰的景帝山,李家腹背受敵,必敗。”
韓子安眼底露出滿意之色,“說得不錯,和我所想不謀而合。”
這兩日他和帝盛天于沙盤之上演算天下局勢,兩人出兵謀略竟十分相似,更讓韓子安對帝盛天刮目相看。此時他已隱隱覺察到面前這個才十八歲的帝家家主恐是他將來一統天下最強勁的對手。但好在如今兩人一南一北,暫無交兵之時。
“你就不擔心永寧救了城南的乞兒后徑直回晉南?”見帝盛天一派淡然,半句不提在城南奔波的帝永寧,韓子安忍不住開口詢問。饒是他,也不敢把家中獨子韓仲遠如此放養著來教,更何況帝永寧現今面對的并非一般難題,若受不住打擊,怕是下半輩子注定碌碌無為,怯懦怕事。
雖說是長輩,可到底也太年輕了些,韓子安飲著茶偷偷朝帝盛天瞥了一眼,這個帝家的小姑娘,真的會養孩子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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