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清秋引著馮大奶奶進了自己院子,那臉上才算是見著了幾分真歡喜。
廊下的丫鬟紛紛屈膝行禮,馮大奶奶一路看過去,只見院里收拾得干干凈凈,窗紗皆是新糊的煙云紗,想來崔家雖然窮,卻也沒有苛待她的寶貝女兒,暗地里也放了些心。含笑隨她到了門前,由陪嫁來的大丫鬟秋蕓打了簾子,便就進了門檻。
她還是上次馮清秋成親時上門認親前來的,當初一屋子客人,究竟怎么樣也沒來得及細看,如今舉目望去,屋子倒是寬敞,崔家宅子骨架在,看上去總還不覺得寒酸。床榻家俱因都是馮家陪過來的,都沒有什么好說,只是連一應擺器都屬馮家陪嫁,看去未免有些心酸。
不過這也沒什么好念叨的了,總不能還讓崔嘉將贗品拿出來糊弄人。
她拉著馮清秋的手坐下,一面打量著她,一面嘆道:“這些日子怎么樣?姑爺可還好?”
“好著呢。”馮清秋笑著,“他們哪敢對我不好啊?”
這倒也是。對崔家也算是知根知底,崔渙夫婦倒不至于在親戚間做出傷體面的事來。不過細心的她還是從馮清秋臉上看出了一絲勉強。她說道:“瞧著倒像是瘦了,胃口不好么?還是崔家的廚子做菜不合口味?”
或者也該接她回娘家住一陣,他崔家這副德行,就是接她回去住,想來也不敢說什么。
馮清秋眼圈兒就有些微紅,但仍是笑:“到底才過門幾個月。哪有在馮家那么習慣?”
馮大奶奶拍拍她的手,也就不往下說了。這里接過秋蕓上的茶,倒是又想起昨兒馮夫人叮囑的那番話來。目光望著她錦襖下平平的小腹。問道:“有動靜了不曾?”
馮清秋臉上終于滑過絲明顯的不自然,強笑著搖搖頭:“還早呢。”那擱在扶手上的指甲順勢就摳起上面的雕花來。
馮大奶奶可是過來人,又怎么會放過?目光緊盯在她臉上看了會兒,說道:“你們可還和睦?”
馮清秋憋了這老半天,終于已裝不下去,那絲笑容垮在嘴角,整個人像是朵缺水的花。“有什么和不和睦的。就是過日子而已。他是什么人,母親又不是不知道。肚子里半點墨水也沒有的,我打小跟他就沒有什么好聊。”
馮大奶奶凝眉:“可子嗣卻是大事啊。”
她是宗婦。也是為人妻應盡的本份。“你該不會,該不會跟他分榻了吧?”
“沒呢。”她說道。她還沒這么傻,跟他分榻,那不是等于趕著他出去亂來嗎?她雖然不喜歡他。但也沒大方到讓別的人染指他。“我才多大。這事又不用著急。”
馮大奶奶嗔睨她道:“遲早得要有。”但知道她心里不舒服,倒是也沒再說別的,只問起她日常起居來。
大家都是慣于在場面上混的,縱然貌合神離,一席宴還是吃的賓主盡歡。
下晌客散了。
馮大奶奶回到府里,馮夫人不免問起馮清秋來。馮大奶奶照實說了,又憂心道:“我擔心這孩子心里是存著這個結的。崔姑爺也確實配不上她,我看她瘦得下巴都尖了。看著心里真是難受。偏她還要強忍著不說,我也不知道怎么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