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下過雨的午后,顧氏在廊下看丫鬟們給芭蕉松土。京師本不適合種芭蕉,這株能夠存活下來,除了澆水充分,還有隆冬時節樹根部層層包裹予以御寒。
她身后的月洞窗里,宋鳶正在抄經。
徐瀅罰她的幾十遍女訓她已經抄完了,但是顧氏為了使她長長記性,又罰了她三十遍經。
而現在,其實這三十遍經也快抄完了。
她望著窗外滴著水的屋檐,有些出神,從積云里漫出來的金光透過檐下雨水投到她臉上,使她本來就白皙的臉龐看上去帶著透明色。
“你也該去榮昌宮看看。”顧氏不知道什么時候走到窗邊,望著她說道。“你將來嫁人,總還得靠你大嫂張羅的。”
宋鳶被打斷遐思,移到她臉上的目光閃出些波漾。
但這波漾卻是黯淡的,隨著她垂下眼簾的動作,更是變得幽深。
“知道了。”她說道。又一頓,說道:“明兒去吧。我要去先生府上交功課。”
府里的女師在王府兩條街外有自己的住所,每天只上晌給郡主們授課。因為最近王府熱鬧,端親王給她們放了假,女師也就回府去了。
顧氏沒再說什么,攏了攏衣襟,回了房去。
宋鳶對著檐下的雨滴又看了片刻,才又收回目光,垂頭把筆放了,看一眼抄好的經,放起來。
陽光在云層后一閃,又漸漸隱進去了,天色又陰下來,雨絲籠罩了隨音堂的后進,目光所望之處,看著皆有些潮濕。
北直隸京師很少潮濕,但這雨下得卻極有纏綿的味道。
宋鳶站起來,從架上取了個扁長的盒子交給采萍拿著,而后系了披風,半勾著頭出了院門。
這種天氣不抬轎。
馬車里倒很干爽,透過糊著半透明細紗的車窗往外看,沿街楊柳依依,迎春花藤不時出現在斑駁的墻頭上,甚至也有探出頭來的薔薇染紅了木窗,四處蓬勃生機,令這世界也有了幾分真實。
她收回目光,默一下,幽幽與采萍道:“去云門寺。”
于是馬車在去往女師府上附近的路口拐了彎,而后往另一方向的云門寺而去。
這個天氣里就連佛寺也顯得格外安靜,梵音透過古墻傳出來,剎時與紅塵隔成兩個天地。
寺院在民居深處,主供觀音菩薩,香火還算旺,只是眼下卻人跡寮寮。
她在佛前上了香,一路又去往后院。
古寺不大,規矩也并非那么嚴。
沿途有錚錚琴音,伴著古鐘禪音,令人像是踏足在另外一個世界。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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