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的深夜,遠處突然傳來一陣轟隆的爆炸巨響,隨后,熊熊大火將半邊天空都染成了血色。謝襄和顧燕幀都從床上爬了起來,透過窗子去看,這火災來勢洶洶,結合爆炸聲,怕是有人有意為之。
會是哪里呢謝襄想不出來,國難當頭,人心思變,什么牛鬼蛇神都敢來踩上一腳,就算是自己的國家之中,仍是有許多吃里爬外的蛀蟲。
清晨剛剛起床,鋪天蓋地的輿論便席卷而來。無論哪家報社,頭版頭條上印刷的都只有一個內容是實業救國的愛國富商,還是販賣同胞的殺人兇手,報紙下方印著沈聽白的照片,公子翩翩卻被冠以如此污名。
原來,昨晚安置被救勞工的臨時醫院被炸毀,四十三名勞工和六名醫護人員全部遇難。而本來被關押在監獄的人販子頭目武斌也被人解救出來,奇異的死在了民鐸報社門前,手中還拿著親筆寫下的悔過書,上面明明白白記載了沈聽白販賣勞工并且殺人滅口的種種罪證。民鐸報社主筆張瑜之先生親自撰稿控訴沈聽白惡劣罪行,句句擲地有聲。
如今,沈家在順遠的威信蕩然全無,愛國實業家沈聽白就這么變成了人們口中的殺人兇手。
此事,既由民鐸報社起,那就應當由民鐸報社終。倘若張瑜之肯在順遠為沈聽白正名,以他的身份地位,必將會減輕順遠商會的危機,這枚棋子沈聽白既然想得到,那幕后真兇又如何會想不到
第二日的頭版便是沈聽白在茶館約見民鐸報社主筆張瑜之,而當晚張瑜之便死在了自己的家中。
沒有人知道那天他們二人說了什么,但外界均在猜測張瑜之必定是拒絕為沈聽白作證才會遭到滅口。
一時間,城內人心惶惶,謠遍地。
即便是這種時局,依舊少不了想要看好戲的人。順遠商會門前,堆疊了烏泱泱的一群人,既有披麻戴孝的家屬,亦有追求新聞的記者,就連那看熱鬧的路人也零零散散的站了一堆。
一名身穿黑衣的年輕女子款款而來,她身姿窈窕,氣質高貴,與路人們格格不入,登時便吸引了一地目光。
女子站在商會門前跪了下來,連磕三個響頭。一時間記者蜂擁而至,女子起身想要離開卻被圍住動彈不得,黑色蕾絲邊的帽檐低垂,遮住她大半的面孔。記者爭相采訪,女子驀然抬頭,目光灼灼,語出驚人“殺人的,不是順遠商會的人,是日本人,你們找錯人了”
記者頓時躁動了起來,女子卻轉身逃走,匆忙間,一張照片掉落在地上,照片上是武斌和那名黑衣女子的合影,兩人舉止親密,右下腳寫著慧、斌,攝于1910年5月6日。撿起照片的記者們瞪大眼睛,這才知道那名女子,竟是武斌的紅顏知己。
那她剛剛說的那番話,又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呢
自古以來,往往事情有七分真,那便會被寫成九分,倘若只有三分可信,那在人們的萬千想象下便會被寫成七分真,比起土生土長的愛國商人,狼子野心的日本人來做這個幕后黑手,更加眾望所歸。
順遠的風向再次改變,記者爭相聚集在警察局門前要求警局徹查日本商會。
謝襄放下手里的報紙嘆了口氣,她自然不相信沈聽白會是販賣同胞的殺人兇手,可是她也同樣不相信這女子是武斌的情人,一切的一切太過于湊巧,而這個世界根本沒有那么多的巧合。
一切都是必然。
“良辰,要去訓練了”
門外黃松的聲音傳來,謝襄看了眼時間,連忙沖出了門。她的體能在一眾學員中落后,因此每逢周六周日都要加訓,而黃松總是陪著她,這份情誼讓謝襄十分感動。
到了訓練場,兩人埋頭苦練,偶爾黃松會替她糾正姿勢,一板一眼,認認真真,儼然又是一個呂中忻。
整整練習了三個小時,謝襄才和黃松一起從訓練場回來。
“小松,真的要謝謝你啊,每次都陪我一起加練。”謝襄知道黃松的成績優異,本來不用陪她這么辛苦。
“沒事,反正閑著也是閑著。”黃松咧開嘴笑,卻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眼睛瞅著謝襄問,“我要回去睡一會兒,你呢”
“我洗個澡也睡一會,一身臭汗。”
李文忠迎面走來,笑著和兩人打了個招呼,謝襄沒有理他,徑自回宿舍關上了門,自從上次看見他將顧期期按在水池里,謝襄就很討厭他,明明是一表人才,可是不知為何,他那雙眼睛總是布滿陰鷙,看的人渾身不舒服。
脫掉臟衣服,謝襄將洗發膏輕輕涂抹在頭發上,手掌在頭發上輕輕摩擦,很快就起了一層層白色的泡沫,手指搭到開關處,用力一按,并沒有水流出來。
搞什么,這種時候居然停水了
干站著當然不是辦法,謝襄只好又重新穿上衣服,猶豫再三,頂著一頭泡沫敲響了黃松的門。
“良辰你這是怎么了”
黃松睡眼惺忪,一看就知道是被吵醒了,謝襄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他。
“我在洗澡呢,突然就停水了,是我那水管壞了還是全部停水了啊”
“你等會兒,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