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襄皺著眉頭嚴肅的問“小松,你老實說,你究竟去做什么了”
黃松居然開始撒謊。他目光閃躲,答案也是支支吾吾,一口咬定了自己是不小心摔的。
拿出兜里的錢遞給了黃松,謝襄有些抱歉,“小松,對不起啊,這幾天事情太多了,我才想起來要將錢給你。”
黃松搖頭認真的說“不用了,我借到錢了,不過還是要謝謝你。”
謝襄嘴唇動了動,每個人心里的都有秘密,既然黃松不想說,她決定不去問,只是謝襄側頭,看著與自己并肩而行的黃松,心中擔憂,小松這個人,腦筋太死,人又太實誠,謝襄真的怕他吃虧。
日子又恢復了平淡,接下去好幾天,顧燕幀都不在宿舍,似乎有事在忙,但是他經常會抽時間回來給謝襄送一些東西,水果糕點從來都沒有重樣的。直到將宿舍的那一方小桌堆滿,顧少爺才肯收手。
軍校的人個個都是人精,但凡嗅到了哪間宿舍有點吃的,便都一窩蜂的涌過來。
他們美其名曰是不忍看謝襄一個人在宿舍太過孤單,實際上則是光明正大的蹭吃蹭喝。
紀瑾帶著朱彥霖和黃松將桌子拉到了屋子正中間,圍坐一圈開始打牌,其他的學員也自發的搬來了小板凳坐在旁面圍觀。
謝襄被擠在了屋子的角落,拿著書忿忿地看著這些強盜,心里突然開始懷念起有呂中忻在的日子。兩天前,呂中忻去了北平開會,他這一走,就沒有人能震的住這幫學生了,郭書亭又不知道醉倒在哪里,真是想訴苦都沒地方訴。
謝襄嘆了口氣,抖了抖皮鞋尖上的瓜子皮,繼續盯著手里的書。
人群爆發出一陣歡呼,原來是朱彥霖贏了牌,興奮的蹲在凳子上大聲吵吵著要錢,紀瑾大方的直接將錢甩了出來。
黃松和其他的學員則是寧愿往臉上條子也不肯交錢。
看著滿臉都是條子,已經分不出誰是誰的學員,朱彥霖咂咂嘴,極為可惜的道“顧燕幀和沈君山這兩個財主不在,打牌都沒勁兒。”
這句話徹底打開了話匣子,大家隨即開始討論起來關于沈君山的去向以及顧燕幀最近的反常,霎時間,嗑瓜子的聲音和嘈雜的人聲相擁著涌進耳朵,像是掉進了蒼蠅堆,謝襄徹底放棄了看書,豎起耳朵開始聽他們八卦。
紀瑾慢悠悠地打出一張牌,瞟了謝襄一眼,帶些試探的問道“說起來也奇怪,良辰啊,你和顧燕幀之前像斗雞似的,現在怎么這么好了,天天打飯打水,好吃好喝的就沒斷過,怎么,拜把子了”
謝襄將書舉高,遮住臉,悶聲悶氣的答道“別亂說,顧少爺的把子我可高攀不起。”
“別人不行,你就未必,我看他對你不一般。”
謝襄閉上了嘴,不再搭理他,這不一般在何處,只有謝襄自己知道。
紀瑾見謝襄不答話,只得轉而開始和大家一起研究郭書亭的情史,不一會兒,宿舍內又恢復了嘈雜的吵鬧聲,謝襄舉著書卻是一個字也看不下去了。
一陣鋼琴曲從窗外飄了進來,柔和樂聲覆蓋住屋內的嘈雜聲,謝襄豎起耳朵聽著,這是致愛麗絲。
這可是稀罕事,鋼琴難得,會彈這首曲子更是難得,將曲子彈得這樣深情更是難上加難。
琴聲頓時吸引了學員們的注意力,大家紛紛將手中的牌扔在桌子上,爭先恐后的涌向窗邊。謝襄也好奇的跟著探頭看。
宿舍樓下的空地處,一架黑色的三角鋼琴穩穩的立在那里,蠟燭擺成一個心形,將鋼琴圍在中間,鋼琴兩側,兩大捧氣球飄在半空中。
顧燕幀坐在鋼琴前,肩上披著西裝外套,腳下擺著一大束紅色的玫瑰花。
他今日是精心裝扮過的,一身西裝剪裁得體,半分褶皺也沒有,以往垂下來的劉海也被他梳了上去,光潔的額頭露出了出來,顯得他更加瀟灑利落。
謝襄的關注點卻在他那雙手上,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此刻正在琴鍵上不停舞動著,手指飛速翻動,琴鍵起起伏伏,隨之響起的便是悠揚的樂曲聲,那聲音應是空靈的,但停在謝襄耳里卻低沉有力,一下下地擊在謝襄心上。謝襄手臂支在窗臺上,托著腮,靜靜地聽著顧燕幀的演奏。
最后一個音符落下,顧燕幀起了身,向著宿舍樓鞠了一躬,學生們的掌聲瞬間響了起來,如浪潮般翻涌不息,其中還夾雜著幾聲響亮的口哨。
朱彥霖激動不已,將大半個身子都探出了窗外,大聲喊著,“顧燕幀,再來一個”
顧燕幀仰起頭,目光掃過朱彥霖與一眾學員,最終放在了謝襄身上。
天上圓月清朗,繁星明亮,顧燕幀仰頭望著她,那雙深邃的眸子中光閃涌動,似乎是將這滿天星光都收入其中,他的目光是灼人的,聲音亦是灼人的“今天只彈一曲,獻給一個特別的人。”
聲音傳入耳中,帶著隱隱的深情與興奮,謝襄聽著卻犯了叨咕,手也不自覺的緊緊扣著窗框。
這時,黃松突然向前面招了招手,語氣中滿是興奮“大明星”
他這一喊,眾人的目光便都隨著他一同望去。遠遠地,曲曼婷披著大衣,拎著一只精巧的小包,站在顧燕幀身后的不遠處。她似乎也不清楚狀況,臉上還帶著些許迷茫,但在學員們的起哄聲中,曲曼婷很快便心領神會,頗為得意的笑了起來,她撩了撩頭發,滿面春風的就要走上前。
謝襄不自覺的咬緊了牙關,更加用力地扣著窗框。
一片嘈雜聲中,顧燕幀成功捕捉到了謝襄的目光,隨后便緊緊地與之交纏,等到謝襄的臉頰泛起紅暈,他才笑了起來。
“謝良辰我愛你我們在一起吧”
拿起腳邊的玫瑰花捧在了胸前,顧燕幀單膝下跪,漫天焰火于他身后綻放,點燃了寂色的夜,也點燃了他眼中的光。謝襄只覺得被那束光芒刺的腦袋發暈,歡喜從心底涌出,整個人都變得輕飄飄的。
直到身旁學員此起彼伏的起哄聲響起,謝襄才被拉回了現實。眼前的顧燕幀還是那個顧燕幀,真摯而又熱烈,只是他身后的曲曼婷卻是目露兇光,更可怕的則是身邊的學員,皆是滿滿震驚的看著她,不敢置信中又帶著毫不掩飾的八卦
謝襄頓時眼前發黑,這才想起來,此時此地,此情此景,在大家眼中,她是謝良臣,不是謝襄,是一個真正的男人而樓下站著的顧燕幀,顯然是比她還要真的男人
謝襄的心是軟的,臉卻是黑的,別人不知道情況,可是謝襄卻清楚那句生日快樂是什么意思。
惱羞成怒四個大字布滿了謝襄的臉,她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身開始滿屋子的搜刮可以當作兇器的東西。謝襄拿起茶杯掂了掂,放回了桌上,又抄起了臺燈,想了想,最終扛起一把椅子,沖到窗口就要砸下去。
紀瑾率先反應了過來,一把拉住了謝襄,黃松幾人見狀,也紛紛緩過神來,七手八腳的攔住了她。
“良辰良辰冷靜點”
“良辰,砸到了要出人命的”
謝襄那里管得了這么多,她現在一心只想砸下去,拼了命的掙扎,奈何雙拳難敵四手,只能被黃松幾人牢牢地牽制住。
可是顧燕幀那廝還不知悔改,再接再厲地喊了一句,“謝良辰,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
又是一陣哄笑聲響起,這個顧燕幀
謝襄猛地用力,掙脫開人群奔向窗口,卻又再次被拉了回來,牢牢地按在地上。
掌聲夾雜著歡呼聲又重新響起來,顧燕幀得意的沖著大家揮了揮手,滿臉的興奮。而謝襄卻被人群壓在了最下面,她動彈不得,只能用吶喊宣示自己的憤怒。
“顧燕幀你給我等著你死定了我要扒了你的皮”
這句話卻沒有人在意,人們都沉浸在巨大的喜悅當中,這個八卦,可以一直講到畢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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