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中忻穿著一身挺闊的軍裝,站上了演講臺,他的神色莊嚴而又肅穆,“今天,是你們完成階段學習的結業典禮,更是你們投身軍旅的出征儀式,在此,我代表烈火軍校的全體教官,向你們致以最熱烈的祝賀很最美好的祝愿,并且向你們說一聲感謝,道一聲辛苦。”
“感謝你們炙烈如火的報國熱誠,感謝你們將要把寶貴的青春獻給軍旅,更感謝你們來到了烈火軍校,并成功的堅持下來,讓我們這群老兵,看到了薪火相傳的不滅希望。”
“希望未來,無論遇到什么艱難險阻,你們都要時刻謹記自己的出身,記得你們在烈火軍校所學到的一切”
不知為何,謝襄的眼眶濕潤了,以往總是盼望著早早畢業,可是真到了這一天,心中卻全是不舍。
“下面有請張司令講話”
在學員們熱烈的掌聲中,張仲勛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回身向學員們揮手致意。
他轉身走下立臺,突然間,他步伐踉蹌,用手捂著心口費力喘息,他的身體劇烈的搖晃了一下,匆忙間伸手抓住一旁的話筒架,話筒架被他拽倒了,他那壯碩的身體也繼而一頭栽倒在地。
學員們一片嘩然,校醫趕過來匆匆診斷,不久就抬了擔架將張仲勛放了上去,陪同張仲勛一起前來的軍官們面色緊張,禮堂外更是有士兵開始集結。出了這么大的事,結業典禮戛然而止,呂中忻陪同張司令及眾人離開,郭書亭則留在現場主持秩序。
謝襄心下隱隱不安,張仲勛竟然會在烈火軍校出了事,她隱隱覺得順遠一帶的太平日子算是完了。不多時,三輛軍用卡車駛入了烈火軍校大院,從里面下來了大批全副武裝的士兵,會場門前持槍的士兵手中槍的保險已經悄然拉開。
副司令宋西成大步走進了會場,那群卡車上的士兵也涌了過來,將學員們團團圍住。
“軍方剛剛遺失了一件重要的物品,其他地方都已經搜查完畢,就差這間會場,請烈火軍校的學員和教官配合搜查。”
宋西成手下的人行動極快,仿佛早有準備一般。謝襄聞,立刻便想到這件事八成牽扯上了那方金印,她不由自主的抓緊了顧燕幀的手,顧燕幀反握住她的手,兩雙手無聲的握緊,從他手上傳來的熱度讓她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
“他們搜的很嚴”謝襄向前一望,心里頭就慌了,基本上從上摸到下,那哪里是搜身,簡直比體檢還要夸張。
顧燕幀那雙深眸微凝,緊緊咬了牙,開始回頭打量周圍士兵的數量。
衛兵的動作很快,不一會兒就搜到謝襄面前,顧燕幀松開她的手,擋在謝襄前面,“先搜我”
可衛兵的手剛剛搭上顧燕幀的褲子,就被他一腳踹倒,“你他媽往哪摸呢這是搜東西呢告訴你,老子從小到大就沒受過這種窩囊氣”
說著,顧燕幀接連幾拳又打在了衛兵身上,沈君山皺起眉,看了謝襄一眼,隨即也一拳打在正準備搜查他的衛兵臉上,“滾開”
其他衛兵見狀,紛紛趕過來制止兩人。
顧燕幀踢倒一名衛兵,大喊了一聲,“都傻愣著干什么,沒見都被人欺負到頭上了嗎”
學員們聞紛紛躁動,有忍不住的就此動了手,混亂中,一聲槍響格外刺耳。
副司令宋西成舉槍鳴天,“誰再敢鬧事都給我槍斃”
學員們只是鬧事,并不是找死,宋西成如今一九鼎,槍斃學生這種事八成真的干得出來,大家不得不紛紛停手。
“你嚇唬誰呢”
眾人之中,唯有顧燕幀揚眉踏前一步。
宋西成瞇著眼哼了一聲,顯然是動了怒,張仲勛不在,正是他立威的好時機,他的槍口抵著顧燕幀的腦袋,“你可以試試我是不是嚇唬你”
顧燕幀決然一笑,“我”
“顧燕幀,你別說了”
出聲的是謝襄,顧燕幀第一次沒有理她,繼續說“試試就”
謝襄再也不能忍下去,朗聲說“我要求一位女醫生,搜身脫衣服都可以,但是不能在這里。”
清越的嗓音傳到眾人耳中,像是無數珠子散開落了地,顧燕幀喉頭忽然哽了一下,不遠的地方,沈君山面色蒼白的看著出聲之人。
謝襄站在人群之中,這一刻她被所有人看著,不禁百感交集。她知道顧燕幀是為了她,倘若被搜身,那她的身份就瞞不住了顧燕幀可以為了自己不要命,但自己卻不能真的害他丟了命,她鼓足全身勇氣,語氣堅定,“搜身可以,但只能讓女醫生來。”
“女醫生”宋西成放下槍,竟是被謝襄氣笑了,“你們烈火軍校還真是還要女醫生”
“因為我是女人”謝襄答道。
她仿佛等了很久才說出這么一句話,也許從一開始她就是錯的,但后悔么,并不。
滿堂震驚。
嘈雜聲遍布整個禮堂,沒人肯相信與他們朝夕相處的謝良辰居然是女人
紀瑾回頭看向朱彥霖,兩人俱是面色蒼白,而沈君山已在往前走,想要走到謝襄身邊將她拉住。
宋西成冷笑著,他手下的衛兵將謝襄圍成一團,帶著她向外走去。顧燕幀推搡著衛兵,沈君山擠到他身后,他們被數個衛兵堵了回去,謝襄回身看著他們,搖搖頭,她的眉皺的極緊,目光也無比的嚴厲,那嚴厲之中,還深深蘊著一種柔情。顧燕幀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腳步,隔著人群望著她。
“別害怕。”
顧燕幀被沈君山按住,周圍是數架槍口對準了他們。
死死抑制著自己朝她沖過去的沖動,他嘴唇輕啟,無聲的說出了這三個字,謝襄心口微微一震,想起在北平時顧燕幀對他說的話,“別害怕,我再也不會讓你一個人經歷這些了。”
謝襄一笑,轉身向著車廂走去,她不怕,因為她知道,那個人永遠不會放棄自己。
疑犯謝襄,女扮男裝冒名頂替混入烈火軍校,違反軍紀,動機不明,關押待查。
這是謝襄得到的審判結果,換下烈火軍校的制服,穿著灰色囚服,謝襄戴著手銬腳鐐走進了監牢,幽暗寂靜的走廊內,只有鐵制的鐐銬拖沓在地的聲音。
一天,不,只用片刻,什么都變了。
打開牢房的門,看守為謝襄卸掉手銬腳鐐,鎖鏈卸掉,本應該輕松了許多,可是謝襄卻仍是覺得腳步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