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魏延向劉備獻計,與九紋龍史進兩個,引精兵六千,兼程趕到子午谷口,擊破曹軍一營。卻聞得楊儀押送輜重、糧草、戰具等,皆在后面三日。魏延大怒道:“我等蹈險至此,原本就是取奇襲之勢,若等三日,曹軍城頭上萬事齊備,我數千將士,豈不活活餓死城下!楊儀匹夫,我必殺之!”史進道:“文長兄息怒,且先審問俘虜士卒,探明敵情再說。”于是兩個教審訊俘虜,說長安乃是鐘繇、夏侯懋守把,軍馬還有近萬。魏延道:“夏侯懋聞得是夏侯惇之子,卻不曾見過他上陣,許是虛名。鐘繇雖是文官,鎮守長安十余年,不可輕看也。”史進道:“那以兄高見當如何?”魏延道:“若是等楊儀來,定然不及的樂。若要硬攻,此時戰具弓箭又都不夠。只好即刻出谷,奇襲長安,若是得手,方有生機1史進道:“若是不得,又當如何?”魏延切齒道:“不得便死于此地罷。雖然,魂魄當化作厲鬼,隨陛下征伐國賊,共護漢朝1史進聞豪壯,拍手道:“文長兄說得好!小弟甘附驥尾1
兩個點起軍馬,便教繼續進發。誰知方到谷口,前面哨探飛報:“將軍,谷外有曹軍數千,列陣堵住。旗號乃夏侯懋也!”魏延聞之,回顧史進道:“事以至此,唯當決死戰也!”史進道:“我軍自山谷出,襲滅營寨,故被夏侯懋得知。但他并不知我軍底細,可以用計誘之,亂其軍心,然后乘機突破。”魏延點頭:“大郎說的是。”思索片刻,咬一咬牙:“今有一計,卻帶三分弄險。”遂與史進說了。史進點頭道:“此計甚好。”
于是魏延傳令三軍,盡皆鼓號大張,列成整齊隊列,步伐整齊,向谷口外行去。前面旗號大書“大漢先鋒,征西將軍魏”“大漢后將軍,梁山九紋龍史”,魏延、史進并馬在前,目光儼然,威儀萬分。隊尾,卻教俘虜的千余曹軍士卒,各把鼓號沿山谷排開,打得震天響,逶迤數十里,山谷回音激蕩。直作出驚天聲勢,直出谷口來。
再說那夏侯懋駐守長安城中,忽聞報有漢軍從子午谷來,谷口營寨已經覆滅,大驚,便要死守城池。鐘繇道:“子午道大軍難以驟至,此必是敵軍先頭所部。將軍可引兵封住谷口,就勢擊之。若待其出得狹谷,把周圍要地占據,則關中危急,子廉將軍危急也!”夏侯懋聽他這等說,遂引本部三千軍馬,及二千關西軍,往谷口列開陣勢。黃昏時候,先聽得山谷里鼓點震天,步伐動地,心下不由有三分畏懼。須臾,邊看夕陽之下,漢軍隊列整齊,魚貫而出。當先兩大將舉止沉默,正是魏延、史進。背后士卒,皆一不發,刀槍上肩;又以盾牌為前部,徑直前進,竟如對曹軍視而不見。山谷之內,由遠及近,鼓號聲響蕩不絕,正不知有幾萬人馬。夏侯懋看得心驚膽戰,回顧副將道:“鐘大人欺我!這敵軍少說有三五萬之眾,如何教我帶五千軍馬前來抵擋,莫非害我乎?”正說之間,漢軍已逼近陣前,夏侯懋急教放箭,誰知漢軍并不回擊,只是有盾牌遮攔,一面繼續進發,愈顯威勢悚然。夏侯懋兩股戰戰,三十六個牙齒捉對兒打架。眼看走近五十步處,魏延忽然將手中刀從上往下一招,只聽漢軍陣中,殺聲暴起,全軍沖涌而來。夏侯懋大叫一聲,回馬便走,曹軍一起退后,正是久病之軀,豈當虎嘯,那曹軍數千之眾,頓時丟盔棄甲,自相踐踏,被漢軍隨后押殺,死者無數。夏侯懋丟了大眾,一氣狂奔,直往長安城而去。
魏延、史進一戰勝了夏侯懋,待要追趕,部下多是步卒,連日跋涉交戰,疲憊不堪。魏延與史進商議道:“雖然勝了夏侯懋,若不得打下長安,只怕他閉門死守,我困頓城下,終不可取。”史進道:“全聽將軍安排。”魏延道:“既然如此,我等不妨索性再作個大膽”遂安排道:“將軍可引一半軍馬,大張旗鼓,往長安南門進發;我卻引輕軍,向長安東門包抄;一面教少許軍士,押著降卒,在子午谷口附近多打火把,鼓號齊做,以為虛兵之計。敵軍若畏懼,我便可乘機奪城。”史進道:“我軍本少,如何還能這般分散?”魏延道:“敵軍若堅意守城,我縱然合兵一處,亦不能得手。所幸現在暮色將臨,方才又殺了夏侯懋一陣,只賭曹軍心慌,不敢死守了。”史進道:“既然如此,我等便盡力而為!”于是教部下軍卒造飯休息一個時辰;一面教人在谷口內外數十里升起無數煙火,以震懾敵人軍心。待到亥時,整頓軍馬,向長安進發。
那夏侯懋一路狂奔,直回城下,鐘繇出來道:“子休此出戰如何?”夏侯懋喘息道:“賊軍甚多,我力不能支!大人快設法罷”鐘繇道:“子午道地形,如何會有敵大軍?”正說之間,西門火光大作,無數軍馬整隊而來。夏侯懋大驚,便要逃走,鐘繇道:“敵軍縱然到來,當堅守城池,以待大王援軍,如何便走!”夏侯懋聞之,勉強整軍入城。上城樓看時,下面夜幕之中,漢軍隊列整齊,直逼城下,當先史進手提三尖刀,吆喝罵陣。再遠看子午谷,山道之中,火鼓震明山川,心下寒意大作。鐘繇看他膽怯,道:“子休不必擔心,長安城池堅固,糧草充足,又有數千軍馬,可以長相持也。大王正于許都調兵,旬月之間,救兵便到,里應外合,可破賊軍,功莫大焉。”雖得他如此打氣,夏侯懋還是戰戰兢兢。那漢軍到城下,只是叫罵,卻不攻打,夏侯懋回顧鐘繇道:“敵人大軍壓境,卻不攻城,莫不是另有陰謀?”話音未落,小卒來報:“大人,東門外一派火光,不知多少敵軍,當先大將旗號,正是魏延!”夏侯懋驚得手足亂抖:“鐘大人,元常公,敵軍不攻城,原來是欲斷我退路也!事至如此,長安守不得了,速速讓城別走罷。”周圍士卒聞,盡皆慌亂,鐘繇大怒,拔劍出鞘,厲聲道:“亂者斬!奉令守城,豈有敵軍未攻,先行退走!昔日曹子孝守樊城,大水離城頭數尺,而得堅持,今長安城郭,勝于樊城;魏延之勢,豈比關羽,而妄談‘讓城’,何以讓焉!敵軍不過虛張聲勢,欲我自亂耳!諸將各守城頭,不得擅離!”夏侯懋被他一喝,唯唯連聲。鐘繇遂自引百余精悍護衛,往東門去查看。
這邊鐘繇一走,夏侯懋看城下漢軍,更是害怕,所幸看城墻高大,勉強定神。鐘繇約莫去了一刻時分,忽然城內嘈雜大作,火光四發。夏侯懋大驚,忙問“何事”。片刻,有小卒報,城內有人持械沖殺,不知多少。夏侯懋叫苦道:“定是賊軍內應也!這個鐘大人,定要死守,如今可好!”只在城上亂轉。左右士卒聽主將這等說法,軍心打亂,就有人悄悄散了。又過一刻,忽聽城內,門樓邊上,殺聲響起,一隊便裝漢子,舞刀弄杖,殺上城來。為首一個矮子,身長不過六尺余,手持一根大棒,左右揮舞,打死不少曹軍,甚是勇悍。夏侯懋跳起來:“如此,我也顧不得鐘大人了!”急急教親隨侍衛帶馬,從偏道下城,往西門而去。南門曹軍本有三五千軍馬,見主將沒了,各自奔散,那矮漢子殺散守門軍卒,大開城門,對史進叫道:“大郎哥哥請進!”史進看時,卻是矮腳虎王英,不由喜道:“兄弟如何在此?”王英道:“我和渾家,奉了軍師哥哥之令,潛伏在這長安,數年沒事,好生無聊。今天聽嘍啰報說城西有軍馬來,當先旗號卻是大郎哥哥,于是便引眾內應了。”史進大喜,便揮軍入城。曹軍大半已經潰散,少數抵擋的,未到一個時辰,俱被殺死。鐘繇在東門,忽聽城中大亂,急急欲回頭看時,魏延親登云梯,攀上城墻。曹軍雖眾,因不知城中底細,盡皆膽寒,被魏延左右砍殺,一陣驅散,鐘繇見大勢已去,自從北門走了。城中所余曹軍,紛紛投降。夏侯懋匹馬在城中穿行,方到西門,巷子里殺出一員女將,身材修長,渾身青衣,一騎青鬃馬,兩口日月刀,迎面喝道:“來將休走1夏侯懋見狀,硬了頭皮,挺槍上前,二馬錯鐙,被那女將右手刀橫格過來,當啷一聲,夏侯懋虎口發麻,長槍幾乎脫手。說時遲那時快,女將左手刀橫掠,夏侯懋頭一低,喀嚓一聲,頭盔削下半個,驚的魂飛魄散,披頭散發,錯馬便逃。那女將看見,微微一笑,錦囊中掏出一條白索,玉手一張,倏地拋出數丈之外,把夏侯懋端端套在脖子上,一發力,倒拖下馬來。這女將正是梁山好漢地彗星一丈青扈三娘也。
待到天明,魏延、史進匯合,長安城已得,收到降卒二千余,倉廩繳獲糧草,不計其數。夏侯懋被擒住,可惜拉下馬時跌破了頭顱,捱到正午,竟然死了。魏延冷笑道:“此等草包,死何足惜。”又問王英、扈三娘名姓。史進不會說謊,卻也不敢直講,只說“是我自幼朋友,多年不見。”王英、扈三娘又自道:“早聽說劉皇叔對百姓仁義,因此前來投效”云云,魏延自然不疑。于是叫大擺酒宴,犒勞士卒。
下午,復召集商議,魏延欲繼續發兵出城,斷曹洪軍歸路。史進道:“不可。我軍只數千,雖有降卒,未知可用。昨夜雖然以虛兵瞞得一時,虛實必被看破。今日只堅守長安,等待陛下前來就是。”魏延方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