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是傍晚,謝慧齊還要回青陽院陪老祖宗用膳,沒一會就要走,二娘子跟四娘子在她走時要跟她磕頭,嚇得她趕緊扶了人,揮退了丫鬟下人無奈地跟她們道,“我知道你們現下覺得我好,我現在也是盡我所能為你們挑好的,但實話也是跟你們說了,你們是這兩位舉子自己選的,想必選中你們也自有他們的原因,你們身上有得他們喜歡的地方,你們若是歡喜他們,也是再好不過,但往后日子不管是好是壞,我也希望你們知道,長公子和國公府已經為你們盡力了。”
謝慧齊這話也是希望她們知道,她們不差,有人喜歡她們,另外不管國公府夫人曾經對她們做過什么,但她們現在能嫁出去,也是國公府對她們的恩。
當然往后她們是怎么想的其實也不重要,她們若想嫁進夫家有個娘家撐腰,還是得靠著國公府,尤其眼前這兩位,定了她們的主往后可是跟國公府走同一條道的,她們還是得跟著國公府走。
她苦口婆心說了一大堆,二娘子跟四娘子現下腦子時只聽得見那句她們是她們以后的夫婿自己選的,這下更是喜得頭昏腦脹,就是謝慧齊說完話就趕緊走了,她們還是對著她的背影給她磕了頭。
謝慧齊回過頭看到頓時掩不住嘴嗚咽了一聲。
這媒婆的活當干得真是折壽。
她這世才十四歲啊,受得了這么多的磕頭嗎?
那劉,李兩個書生對國公府的這門親事也是上心,隔天就來了媒婆來合八字,定時間了。
謝慧齊本來想怎么樣也得過問一下二夫人,哪想這天國公夫人跟二夫人一大早就去了俞家,到了下午都沒回。
她只好出面跟人定了。
因著想盡快把這兩人嫁出去好解決兩樁心頭大事,謝慧齊擅自作主把婚事定在了時辰最適合的最早的那個時間——五月初八。
那個時候正好不冷不熱,辦婚事的話酒席也好做,新郎新娘子穿衣裳也不遭罪,是再好不過的日子了。
謝慧齊把時間一定好,還去過問了齊老祖宗。
齊老祖宗對家里的這些庶姑娘們有點不喜,她總覺得就是因著她們的那些個姨娘她兩個兒子才敗壞,所以連帶她們生的女兒也不喜歡,但無論如何這也算是她的孫女們,聽定了兩個要出嫁,她“哦”了一聲,對身邊的倚佩講,“那回頭你們去我庫里給她們挑十來匹好布過去……”
說著就對謝慧齊道,“你等會去祖奶奶的箱子給她們挑兩套頭面,挑兩套戴得出面的罷。”
說罷嘆了口氣,道,“嫁出去也好,省得給我孫兒添堵。”
說到底,在她這里,什么事都是給她孫兒添不添堵的事。
但老祖宗不看重,但她給了話出來,謝慧齊也是跟著老祖宗在下午的時候兩個人玩鬧著說說笑笑,把給這兩個姑娘的頭面挑了出來。
齊老祖宗的東西就是那不起眼的那也不尋常物件,何況謝慧齊是真跟這兩個姑娘掌了眼,選了兩套適合她們氣質容貌的頭面,等到叫她們來拿,人到了之后,二娘子跟四娘子壓根沒想到老祖宗在這時候就已經愿意給她們嫁妝了,而且不是俗物,每樣都是她們只能在主母身上看著,卻從不可能真正得到的富貴頭面,從頭上戴的到耳環,項鏈,手鏈都有,完完整整的一套整整齊齊,二娘子跟四娘子當場就痛哭了起來,哭得齊老太君的眼睛都瞪大了。
等到妝盒到了她們手里,本來止了哭的兩人捧著兩個妝盒子又是一頓痛哭,對著老祖宗是磕頭又磕頭,磕得齊老太君都發蒙。
等小孫媳婦讓人領了她們出去,耳根子一時得了清靜的老太君一派劫后余生地拍著胸口道,“真能哭,還是嫁出去的好。”
留在府里,好好的府里沒事都得讓她們哭出毛病來!
這廂二娘子跟四娘子一退出青陽院,二娘子就主動走向了往日她絕不會多搭一句話的四娘子。
在她眼里,四娘子就是那會吃人的陰溝里的老鼠,滿肚子的壞主意,誰沾上她都得倒霉,像五娘子就是。
但現在,她跟四娘子就是同一個陣營的人了。
兩個人都定在五月初八出嫁,她們是國公府頭兩個會嫁出去的姑娘,雖說跟四娘子是同一天出嫁,但二娘子此時完全毫無怨,尤其在手里還抱著兩套每套都絕不少于萬兩銀的頭面后。
“我們得商量個主意來,你帶著你的人到我那里住如何?”二娘子直接地跟四娘子道,“你若是不放心,我帶人搬到你那里也行,我們必須聯手,無論是保住我們的婚事還是我們手頭的東西。”
四娘子本來喜得還找不著方向,聽二娘子這么一說,也迅速地冷靜了下來,下意識就攬緊了手中的寶貝。
這是她的嫁妝!
她以后保命的銀錢!
“我的丫鬟有不可靠的……”
“我們身邊有哪個丫鬟是可靠的?”二娘子冷冷地把事實指了出來,她們今天來連一個丫鬟都沒帶,不就說明她們誰都不信?
“早晚會傳出去……”四娘子抱著盒子轉向墻壁,這里還沒完全出青陽院,所以現在的院門口并沒有他們那里的下人,可早晚她們訂親被賞了什么頭面的事會傳出去的,到時候那些發瘋的姑娘們早晚會撕了她們吃了。
“所以我們現在就要先做打算。”二娘子很冷靜,她是無論如何都是要帶著嫁妝出嫁的,她還有很好,很長的未來在等著她,她絕不會在生路近在眼前的時候死在這國公府里。
她以前都沒有死掉,現在更是不可能!
“要不要,把這事跟慧齊妹妹說說?”四娘子很快想到了主意。
二娘子冷眼看著她,一句話都沒有說。
四娘子被她看得心里發麻,硬著頭皮道,“不行嗎?”
“你覺得就是她會幫我們,但長公子會怎么看我們?”二娘子翹起嘴角,笑得甚是冰冷,“他只會覺得他給了我們一條活路,而我們卻要把我們給的活路堵死,像我們這種人,不去死誰去死?”
總是不斷索取,她們就像生她們的姨娘了,到時候二夫人就真的可以眼皮都不用抬下就吩咐下人把她們扔去亂葬崗。
這個話里最恨的時候,她以為四娘子明白,但看來,她這四妹妹腦子沒她想得那么聰明。
二娘子的話讓四娘子狠狠瞪了她一眼,但她知道這不是跟二娘子耍嘴子的時候,她只想了片刻就道,“我搬去你那住,你那位置最偏,誰來都能知道,而且你那不是還有道后門通往主院這里?”
二娘子嘲諷地露出笑臉,“你倒是清楚。”
“你那地方小,”四娘子腦子已經急速地轉動了起來,根本不理會她的嘲諷,快快地道,“這樣的話我住進來頂多就只可以帶一個丫鬟,到時候你說住不下就是,信不過的人少一個就是一個。”
“現在的問題是,東西放哪?”二娘子現在所有的心思都在她的懷里。
四娘子倒是笑了,她笑得越是驕蠻,“老祖宗賞的東西,誰能敢來偷?就是用搶的,也只有那搶的被打死的份,只要咱們不傻得把它們從手里流到別人手里去,它們就萬萬沒有從我們手里跑掉的道理。”
“倒也是。”因過于在意反倒沒了主意的二娘子聽到這話也覺得是,深吸了口氣道,“那你搬過來,我們聯手對付她們就是。”
四娘子點點頭。
“二姑娘,四姑娘……”聽她們在角落悄悄說了一大堆也不走,青陽院的主事婆婆在門口疑惑地叫了她們一聲,“你們還有事嗎?”
二娘子跟四娘子哪敢再留,都說道沒事就飛快地走了。
等到國公夫人跟二夫人晚上回府,二夫人聽說老祖宗賞了多貴重的頭面給那兩個庶女,倒是笑了起來。
不管他們國公府那以后的小媳婦存的是好心還是別的什么,這頭面一打發下去,那兩個被訂親了的庶女日子能好過才怪。
一想這個,二夫人的心里也好過起來,也就無所謂下面怎么鬧了,傳來了她的主事婆婆就跟她道,“看著她們點就好,那兩個已經訂了親的護著點,別這親事訂了到時候咱們府里沒人嫁出去。”
畢竟是那小姑娘頭一份說成了的事,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這點面子她還是要給這府里的長公子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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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幾天長公子都帶了弟弟們出去,謝慧齊也只能盼著他們晚上回來,見兩個小的一眼,送他們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