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世同的元配是死在劉世同的手里的,由此也看得出為了娶這個美人兒進門是狠了多大的心。
當然這是他們國公府查出來的老底,外面傳還是道這兩姐妹是身出名門的。
謝慧齊見到了真人,也覺得她們確實很光彩奪目,等她們走近出聲請安,也是聲如鶯啼,姿如拂柳。
謝慧齊還在守孝,穿的依舊是白裳,戴的是白簪,人清淡了些,也就顯得過于年輕了,知州夫人小左跟刺史夫人小左一見到她,還愣了愣,等她們請了安,也沒見人來扶,知州夫人小左就抬了頭,有些天真無邪地道,“國公夫人,您真年輕。”
樣子美極,聲音好聽,神態無辜,確是讓人易心生好感。
這時候刺史夫人大左也是抬頭微微一笑,笑靨如花,媚眼如絲。
想來教她們的人把她們的長處都發揮出來了……
食色性也,每個人都喜歡美色,這個其實男女都一樣的,只要有能力的都想消費美色這個東西,自古以來腦袋再靈光的男人也會沖冠一怒為紅顏,也多的是女人為了皮相奮不顧身,孤注一擲,但美人窩也是英雄冢,英雄沒腦子的事做多了也會變狗熊,美人持美為生,也很容易被自己腦袋的不管用,跟被腦子不管用的“英雄”帶得薄命。
謝慧齊很清楚這對姐妹花的下場,但見到她們本人,還真是生不出太多的惡感來,但不討厭,也喜歡不上來,聽了恭維也沒笑,只是溫和地與她們道,“都坐罷。”
兩個人聽她說話溫柔,頓時一喜,歡歡喜喜地把帶來的禮物獻了上來。
只是她們終歸是年輕了一些,也一直所向無敵了些,沒沉穩半刻就打蛇上棍,小左夫人就歡快地笑著道,“國公夫人,你這么好看,我能叫你姐姐嗎?”
謝慧齊當下都快笑了,還是身邊的婆子管用,聽了板著張臉道,“我家國公夫人何曾有過妹妹?劉夫人自重。”
小左夫人頓時臉都僵,沒兩下,眼睛里就含了淚,楚楚可憐得很,讓人愛憐至極,活生生把眼前的國公夫人當男人對付了。
“我妹妹太唐突了,還望夫人別見怪。”小左夫人楚楚可憐,眼睛帶淚,大左夫人也已是跪了下來,抽泣上了。
跟身份比她們高的夫人還耍嘴皮子,這么多年謝慧齊在京也沒見過幾個,都快被她們逗得笑出來了,她搖搖頭,后背往后倚,笑意吟吟地看著這對姐妹花,也沒再說什么,道,“知道你們來了,心意我也收到了,我身子疲,就不多招待你們了,且回吧。”
這對姐妹花面面相覷,這時候國公府的婆子媳婦出手,十幾個人一起動手,把人扶了出去了。
沒一會下人回來報,說這兩位夫人出門的時候皆低頭抽泣拭淚。
這對活寶姐妹也是真逗。
也沒半日,安遠城里就有新來的齊國公夫人欺負大左小左姐妹花的傳了。
謝慧齊也是真不在乎這點名聲,也不在意這事,畢竟這種傳傳出去,傳得越大,場面越不可收拾,劉世同跟汪池就會死得越慘。
有時候不鬧騰,死相還能好瞧些。
謝慧齊也不是個對人掉以輕心的人,只是姐妹花的表現太輕浮了,如果這是劉世同跟汪池授意她們來的,那她確實也可不用把他們這種人放在眼里了,這些人的手段品性注定他們就是把一時的路走通了,也走不了一世。
官場相爭,可不是女人的幾滴眼淚能改變得了的。
他依舊可以來看她,她依舊會與他溫一壺薄酒,對酒歡。
江鎮遠因兩手執起酒杯,對她對執相碰,又是一杯一飲而盡。
“若有來生,若有來生……”他放下酒杯,低頭微笑,心想,“若有來生……”
若有來生,此情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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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鎮遠這一去,數年未回,數十年未歸。
每年三月桃花開的那天,賴云煙就會把大門大打開,坐于門中,等著人歸來。
只可惜,一生都未等到那人回來,再與她執酒相對,把酒歡。
她也就只能依舊不規矩地抱著琴,懶懶散散地哼著調子,想著那往昔的,再也不會回來的人。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作者有話要說:兩世冤家番外
那一世,三月桃花開的時候,江鎮遠一大早執了門前兩枝桃花去看她,那時候賴云煙三個滾燙于眾多口舌之中,她卻在京郊住得甚好,時不時的,還請運河上的樂坊去她那演奏幾曲。
她為人素來張揚,這時候友人委實不多,無人敢與她靠近,怕被灼傷,更怕被禍及。
江鎮遠卻還是執了桃花去看她,跟著她的丫鬟進了門,跟著她走了好幾條煙霧迷朦的小橋,才聽到一聲接一聲響的琴聲。
琴聲一下接一下,懶懶散散,等到人近了,才看清她一邊抱著揚琴,一邊拿著墨筆,眼看著水池上的一方薄霧對著紙張揮灑。
看到她來,她嫣然一笑,擱下筆就道,“來得正好,快快把桃花給我放來,我描上幾筆。”
江鎮遠快步過去,嘴角全是掩不住的笑,“揚琴可不是這樣放的。”
“這畫也不是這樣揮就的……”賴云煙不以為然,笑意吟吟,“陳詞濫調,江先生今日是來討我歡心的,還是又來戲謔與我的?”
她依然不可一世,高高抬起的頸項在清晨的中白潔無暇,嘴角吟吟淺笑,美得不可方物。
江鎮遠沒見過比她更懂得快樂為何物的人。
這樣濃艷的女人,就是恨極了那撇過頭的輕輕一哼,也讓人心顫神馳。
見她一人也能得自在歡愉,江鎮遠便也只能敬她為友,不能娶她為妻,再把她置于俗世凡塵之中煎熬。
江鎮遠也是笑了起來,掀袍在她身側坐下,看著她的丫鬟拿了花瓶過來,把他拿來的兩枝花插在了她的面前,他側頭往她看去,得她一汪似春水般的笑眼。
“這幾日可好?”眾多話語纏于嘴間,江鎮遠還是問出了最常道的那一句。
“甚好,我下地種了三畝花田,嚇得我身邊的那幾個碎嘴丫鬟眼淚汪汪,在我耳邊道了三四日的罪不只一死……”賴云煙嘆道。
她身側的丫鬟聽了白了她一眼,跪下給她肩上的披風攬緊了一點,嘴里嬌脆喝道,“誰敢道您的不是?您是主子,您愛作甚就作甚,誰人管得著您,我才不愛管,您可別在江先生面前冤枉我們這些個當奴婢的。”
“看看,”賴云煙瞬間就轉過臉來,對著江鎮遠就嘖嘖輕聲,“我天天教她們話要少些,這樣也好能騙到如意郎君,偏生就是不聽我的。”
江鎮遠便又笑了起來,勿自不語,執過還拿著她手上余溫的筆,在她揮灑的春池水面上,添了一個女子,一具琴,一張案桌,上面桃花兩枝……
在這天,賴云煙聽到他又要遠行,在膳罷之后又燒了一壺薄酒,遞與了他,“我待你回來。”
江鎮遠看著酒杯靠近她的紅唇,仰天一口干盡了杯中酒,眼睛看著她不放。
許是從眼中看出了悲意,那總是笑意不斷的女子又與他們斟了一杯酒,“待君歸來,諸事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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