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衫是江南的樣式,樣子輕俏得很。
碧鳥被桑婆這一推,看她家小姐還笑意吟吟看著她,在心底輕聲嘆了口氣。
怕是今上成了親,有了皇后,她小姐也還是會笑著道聲恭喜罷。
她就是想幫,可她一介奴婢又哪能幫得上什么忙。
小姐又不是她能勸的。
“小姐,這就是前兩天夫人讓繡娘給您裁的新衣,”桑婆給她系好腰帶,絮叨著,“您要不要去繡房看看,也給夫人裁兩身,這次她都沒要,穿的都是京里帶來的舊衣裳。”
“娘這次帶的都是以前祖母她們給她做的,她不穿新裳的,”齊奚低頭看了看身上的新衣裳,嘴角微微翹起,抬頭朝桑婆溫和地道,“不過做幾身帶回去就好,阿娘出了孝期許是會穿。”
桑婆是二老夫人身邊的老婆子,聞鼻子突然一酸,聲音竟是低了,“夫人還念著老夫人她們呢。”
一想,也都過去那么久了,她這幾侍候二老夫人許多年的這一年來都很少想起她了。
“唉。”齊奚也輕嘆了口氣。
她阿娘總說她心老,跟祖母她們才合得來,跟她們在一起才自在……
如今她想來那竟也不是玩笑話,阿娘看著外面的人總帶著幾許倦意,笑容溫柔,但不真切。
“您也念著呢……”桑婆蹲下身扯了下她的裙擺,起身和藹地道,“她們在天上會保佑您的,您吶,天生的富貴命,這一生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是誰也奪不走的。”
說著,她瞥了一眼站在齊奚身后的碧鳥。
碧鳥本來低著頭,被她這么一瞥,腦袋更是往里縮。
齊奚微微笑著。
是不是富貴命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國公府的天是父親的雙手撐起來的,她在里面被祖母們和母親帶著長大,受她們疼愛長大的她是萬不能辜負她們的。
她得到的已經很多了,這世上總有些東西是不屬于她的。
她也無法強求。
**
自傅康一來,陸續有不少官員登門造訪,齊望跟齊潤也是能獨當一面,謝慧齊在后院老聽下人們說公子們今日又見了誰,說了什么話,做了什么事,也是暗暗稱奇。
他們在京里不是念書就是出去玩鬧,沒想他們干起正事來竟也是有退有進,有勇有謀。
想想帶他們出來歷練一番也是好的,若不然在京中他們頭上還有個厲害的兄長,在他的光芒下,他們也沒這么多機會。
一個月后,京中在他們離開南水要去南揚前來了信。
和寧給謝慧齊的信中說道當年的悟王妃現今竟嫁給了大忻在蚊兇的使臣羅通。
蚊血使臣五年一換,羅通這次跟隨了蚊兇王回京也是回來述職,從此留在大忻不走了。
“這還真是……”中午國公爺一回來,謝慧齊就把她的信給了丈夫看。
她也不知道如何說才好,韓蕓居然成了使臣婦,而當年的悟王居然成了蚊血王的岳父,不知道這對昔日的夫妻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么。
“嗯……”齊君昀上下掃了一遍,又拆了他的密信來看,看完信隨即給了她,道,“那蚊兇王妃只是悟王的義女,他們的親生女兒當年在出京后不久就沒了。”
謝慧齊也很快把信看完,信中不只道了蚊血王妃只是悟王的義女等,而且說了于公公身體不行了的事。
比起悟王跟韓蕓,謝慧齊更關心于公公的身體。
沉弦的內宮是他的兩員大將,葉公公跟于公公掃清的,現在宮中這么太平,就是因他們坐鎮,而對嘟嘟來說,這兩個人更是一路護著他長大的,現在沉弦還沒走三年,于公公就要跟著去了的話……
“于公公要是有事的話,”謝慧齊把信折好,朝他看去,神情間有些憂慮,“皇上怕是……”
“生老病死,人之常態,皇上知道的。”齊君昀淡淡道,隨后看到她嘴角苦澀地牽起,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聲音也放輕了些,“于荊奔波一生,一身傷病,身子早不行了,早些去了,對他也是個解脫,皇上心里有數的,你別擔憂了。”
那頭平哀帝給齊奚的信中,平哀帝在信中寫了一些他上次還沒回答完她的話,末了,他在信后說道,于公公要走了,陪我一同記得我父皇的人又要少一個了。
這封信齊奚只看了一遍就收了起來,過了兩天,她給皇帝回了封信,這一次,她沒有再云淡風輕地寫些不相干,無關痛癢的話,只在那薄薄的那頁信紙上寫道:那就是到最后你身邊什么人都沒有了,還是會有我陪你記得他的。
就是于公公走了,葉公公走了,他還是會有她陪他記得他的父皇的,記得他曾經的喜怒的。
不是沒有人愿意陪他一輩子,只是那個人離他遠了點,沒辦法靠他靠得近一些罷了。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