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見韓鏡沒有旁的事要說,韓蟄才將話鋒一轉,“說起范自鴻,傅氏昨日去宏恩寺進香時被人劫走,祖父想必知道了?”
“聽說了,羽林衛正追查下落。”
“今日在宏恩寺,當著皇上和百官的面,孫兒提了此事。”韓蟄瞧著韓鏡的神色,語氣沉緩,“羽林衛已察覺可疑行跡,皇上命京兆衙門追查,尋回傅氏。祖父可知形跡可疑的是誰?”
韓鏡擱下茶杯,神色沉著,“誰?”
“范自鴻,還有唐敦。”
“唐敦?”韓鏡皺了皺眉。
韓蟄頷首,坐姿挺拔,慣常冷沉的雙目盯著韓鏡,“唐敦是祖父一手栽培,去歲犯錯受罰,也是祖父出面,令他重歸總旗之位。如今串通外人算計傅氏,祖父可知情嗎?”
話至末尾,語調微冷。
韓鏡巋然不動,慢慢舉茶杯啜了口,“他被范自鴻收買,我倒有所察覺。”
“既已察覺,為何放任?”
“盯著他,借機看看范家動靜,他也算是有用的棋子。”
“祖父的意思,唐敦果真是擅自背叛?”
質疑的態度過于明顯,韓鏡茶杯一頓,皺眉不悅,只看著韓蟄沉目不語。對面韓蟄亦盯著他,那雙冷肅的眼睛不見怒氣,唯有迥異于往常的平靜,似已洞察。
祖孫倆對峙片刻,韓鏡收回目光,垂首喝茶。
韓蟄默了默,聲音漸而冷凝道:“若是幾年前,這種話我會相信。但以如今唐敦對祖父的忠心,祖父對他的栽培控制,說他擅自背叛?孫兒不信。”
心照不宣的事,韓鏡在對峙后先垂眸,便算是承認了韓蟄的懷疑。
按從前韓蟄的行事,既已洞察,得到答案后便該知難而退,保住長輩體面。
誰料這回,他竟會直戳穿?
韓鏡畢竟是一家之主,素來威儀嚴苛的相府長輩,惱而成怒,將桌案重重一拍。
“我費心安排,還不是為對付范逯,捏他錯處,給你騰出相位!”
對面怒氣勃發,韓蟄起身,卻仍將脊背挺得筆直,“范逯庸碌無能,無非是仰仗范貴妃和范通才能腆居高位。貴妃懷孕時孫兒領兵在外,皇上已執意將范自謙放出牢獄。那人秉性頑劣,捏個縱子行兇的罪名就能將范逯拉下來,何必大費周章?”
韓鏡避而不應。
“祖父向來不喜傅氏,表妹之事后,芥蒂更深。這回唐敦劫走傅氏,倘若她真落在范自鴻手里,祖父定會借范家的手除了她,是不是?”
韓鏡雙目遽然抬起,精光湛然,“傅氏在你手里?”
韓蟄未答。
孫子的本事韓鏡是知道的,當初走出這步棋,原也沒想過徹底瞞住韓蟄。倘若傅氏真死在范自鴻手里,哪怕韓蟄事后查明,對他也只含怨而已,他擔得起。誰知相隔千里,韓蟄竟會不動聲色地安排,救下傅氏?
為怕韓蟄察覺,韓鏡前陣子還特地找由頭將樊衡遣出京城。
這座京城里,韓蟄能肆意調用,還將他蒙在鼓里的,唯有楊家的人。
——竟然是跟楊氏合伙來對付他!
惱羞、憤怒霎時涌上頭頂,韓鏡在朝堂縱橫半生,諸般手段使盡,也沒少經歷被背叛反噬的事,卻未料今日,竟會被他一手教養長大的孫子來這手。他身居高位多年,府中大事雖會跟兒孫商議,卻也常獨斷專行,哪怕韓蟄羽翼漸豐、手段出眾,在他看來,性情磨礪得仍不足夠,大局需由他坐鎮。
劫走令容雖是他藏了私心,卻也是為扳倒范逯而謀劃,他自問并無過失。
倒是韓蟄悶聲不響來這手,又興師問罪,著實可惡!
但既然傅氏沒死,祖孫間也無需為此平白爭執。
韓鏡胸膛起伏,盯著韓蟄,好容易壓下火氣,強自冷聲道:“傅氏背后畢竟站著宋建春,我何必自斷羽翼。”
韓蟄面上籠罩一層怒氣,態度愈發冷硬。
“姻親固然是助力,同仇敵愾未必不是。傅氏一旦死于范家手中,宋建春必定懷恨在心,即便未必歸服于我,也必竭力報復范家。祖父既能除掉傅氏,又得助力,不是正合心意?唐敦受命勾結范自鴻,不過是為祖父辦事,何必瞞我?”
籌劃打算既已被看破,韓鏡反倒坦然。
“一箭雙雕,這難道不是最好的對策?傅氏死了,我自然會另尋好人家。”
若冷厲權衡利弊,這確實是極好的謀劃,也合乎相府果決狠厲的行事。
但事涉令容,且令容入府后從無過失,更不像從前那兩家般心懷鬼胎,顯然已非利弊所能斷定。
韓蟄打量韓鏡,雙手在袖中握緊,“傅氏沒半點過失,卻遭祖父如此仇視,是因她做得不好,還是解憂犯錯死后,祖父因失于教導而自責,無處發泄,所以牽怒?”
“放肆!”
韓鏡心事被拆穿,臉色驟變,猛然起身,花白的胡須氣得微顫,怒視韓蟄。
韓蟄分毫未退,“難道不是?”
作者有話要說:先困兮兮寫到這里,晚上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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