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春放下食盒,從里面往外拿東西。
“我現在不想吃東西,我就想知道我還能不能出去?”
“這……”富春猶豫了一下,眉眼不抬道:“夫人您還是先吃些東西再說。”
二夫人瞪著她,臉頰克制不住抽搐著,她突然冷笑了一下,又迅速收回,整個人神色十分怪異。
“你來肯定不是想讓我吃東西,說說你來的目的吧。”
“奴婢……”
“快說,我被關久了,關得腦袋有些迷糊,說不定等會兒就不想聽你說了。”
富春無奈,只能袒露目的。
自然不會直說的,她只說了目前陳皇后掌握的一些情況,諸如陛下已經查清事情來龍去脈,也找了劉家的人。
劉家也就是二夫人的哥哥,已經道出自己幫妹妹脅迫那名護院的事,包括事后送走那家人。
二夫人說的是送走,但男人做事跟女人不一樣,講究斬草除根,就把那家人都給殺了。
這也是為何不光陳才找不到那家人,宗琮的人也沒找到的原因。
也就是說,現在不需要什么證人證詞,光二夫人的親哥哥的供詞,就足夠將二夫人定罪了。
不過——
說到這里,富春口風一轉:“到底陛下還是念著夫妻之情的,也是憐憫大皇子可憐,從小體弱,如今又要受到牽扯,所以……”
“所以什么?”二夫人頓了頓,冷笑起來:“所以陛下的意思是整件事讓我一人扛?還是皇后是這么想的?”
最后一句,戳中了富春的心思,讓她驚疑不定地看著二夫人。
是的,其實這些都不是宗琮的意思,他也沒必要去做得這么細致。憐憫大皇子自然是有的,不想牽連他...也是有的,他不過是回了趟紫禁城,見了陳皇后一面,甚至沒有跟她說一句話,只是福祿將目前外面大致情況說了一說,陳皇后就心領神會了。
她也不得不心領神會,宗琮會做出這般姿態,是顧忌大皇子,絕不會是因為她。不管她心情如何,再如何懊惱痛恨后悔,終歸究底她最想的保全也是大皇子。
所以這件事只能是二夫人扛下來,盡量淡化甚至抹掉其中的糾葛,尤其是盤兒和陳家的糾葛,把整件事都歸咎于二夫人和陳平武之間的夫妻矛盾,才能淡化所有的一切。
才不至于讓京里的人一直津津樂道討論皇家的事,議論皇家的人,而是把眾人視線轉移到夫妻矛盾上。
宗琮雖然沒有明說,但陳皇后明白他的意思,這就是交換條件。
不光是保護宗鐸,也是保全盤兒不受人議論。打從一開始他安排蘇家人進京,宗琮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蘇貴妃就是蘇家的人。
跟陳家人沒有任何關系。
陳皇后笑自己,笑自己癡愚,笑自己傻。她現在終于明白那天盤兒在坤寧宮所說的話了。
“我姓蘇,不姓陳,你為之不惜拼掉性命的東西,其實對別人來說不值得一提。”
確實不值得一提,因為早就有人把事事都幫她安排好了!她確實不需要一個富貴的家世,甚至不需要那些只會拖后腿的家人。
因為她有帝王的寵愛!
可即使明白過來也晚了,現在她只能照著宗琮的意思去做,也許還能保全自己。
也僅僅是也許而已。
因此才會有富春的到來。
“……夫人就算不想想別人,總要想想大爺和二爺,還有劉家的三爺,您總不希望他們也受到牽連。只有您這么做了,事情才是最好的收場,陛下才不會遷怒,其他人才不會受到牽連。”
是皇后不會受到牽連吧?
二夫人突然想到當初,皇后也是這么勸說她的,讓她哪怕為了兒孫也要幫她。
“皇后娘娘考慮得很周全,這件事確實不適合再牽連別人了,一人做事一人當,這件事妾身會安排好的。”
二夫人笑著,也不知是在笑別人,還是在笑自己。
她抿了抿雜亂的鬢角,這才有了那個曾經不可一世侯夫人的樣子。
“我這女兒啊,樣樣隨了我,隨了我的剛強,隨了我的心高氣傲,隨了我的不服輸,哪怕是走到絕境,還要硬拼出一條路來。”
她睨了富春一眼,道:“你回去和娘娘說,就說娘娘的意思,妾身懂了,讓娘娘放心。”
“妾身在這里祝娘娘富貴永昌,心想事成。”
說著,二夫人站了起來,微提裙擺跪下,行了個三跪九叩的大禮。
二夫人這樣,富春也不知道說什么,心里又慌又亂,丟下句既然夫人明白自是好的,就匆匆離開了。
是夜,承恩候夫人自戕于大理寺內。
臨死前留下一封手書,其上道明了她與陳平武夫妻三十多載的恩怨糾葛。
對于陳平武的死,她并沒有細訴,但想必大理寺會幫她安排得妥妥當當。
果不其然,事發后大理寺卿默哀,之后以妻妾爭寵作為整個案子的告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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