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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5章

            185

            宗琮的說法讓盤兒沒辦法反駁。

            無他,再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這陣子他到底頂著什么樣的壓力。

            他本是最厭惡前朝后宮牽扯不清,厭惡朝臣為了奪嫡之事黨爭傾軋,為了她,他主動忽視,甚至一手促成如今朝堂上混亂的局面。

            包括她為了緩解壓力轉移目標,將大皇子五皇子拖下水,他也忽視了。

            這陣子朝堂上鬧成什么樣,外面人又是怎么議論的,盤兒都清楚。

            都這般形勢了,他若是真覺得曝露她和陳家人的真實關系,能肅清朝堂,她又怎么可能為了一己之私而去反對。

            他可以為了她犧牲,她當然也可以。

            哪怕是扔掉親情,扔掉良心,扔掉一切。

            可能因為盤兒沒有說話,宗琮覺得她大抵心里有些難受,頓了頓,又道:“朕只是說萬不得已,如果還有別的轉機,也不一定要這么做……”

            盤兒掩住他的唇,“我懂,我都聽你的。”

            說著,她偎進他的懷里,他拍了拍她的肩膀。

            此時無聲勝有聲,一切都盡在不之中。

            盤兒自從被禁足在乾清宮后,就住在昭仁殿中。

            此殿處于乾清宮東后方,僻靜清幽,自成一處,卻又去往乾清宮極為方便。不過自打住進這里,盤兒就極少上乾清宮去了。

            一來那里是宗琮處理政務的地方,平時少不了有大臣們進進出出,碰見了難免增添尷尬與非議。二來也是她現在畢竟是處于禁足中,就該有個禁足的樣子。

            天氣稍暖,外面漸漸有了春天的綠意。

            白術見娘娘總是悶在殿中,悶得也著實有點久了,就勸她出去走走。盤兒嘴里應著好,卻總是說說就罷。

            她雖被禁足在這里,但平時也不是見不著孩子的,隔三差五宗鉞婉婤總會帶著幾個小的過來見見娘。

            其實這個倒沒有人制止,陛下的態度從把皇貴妃禁足在乾清宮,已經展現得很明顯了,歷來還沒有聽說過待罪之身的妃嬪,能被禁足禁在乾清宮的,哪怕是皇后娘娘來乾清宮住上一晚,還征得皇帝的同意。

            因此,乾清宮從上到下待盤兒與以往別無不同,自然也不可能阻止她見皇子和公主們。

            看得出幾個孩子經歷了這場事,個個都長大了不少。

            宗鉞、婉婤、宗鈐雖盡力表現得與以往別無不同,可兩個小的宗鉅和婉嫤卻漏了餡兒。這兩個小的比前頭哥哥姐姐們小了不少,平時都是千嬌百寵,無憂無慮,現在娘被禁足外面鬧成這樣,看得出小臉上的笑容極為勉強。

            盤兒安撫了一回,著實沒什么用,就不再安慰了。

            宮里就是這樣,旦夕禍福難以意料,既然長在這地方,還是盡早認知到這些的好,這樣才有憂患意識,才能在這里長得更好。

            不過當著孩子的面,她還是極力讓自己快樂些,不讓自己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娘,你真的會沒事嗎?”背著哥哥姐姐,婉嫤還展露了自己的擔憂。

            “當然,娘不是跟你們說過。”

            “他們說,都是因為舅舅,才會害得娘被父皇禁足了。大哥大姐他們都說舅舅是個好人,可好人為何會叛國?”

            這個問題盤兒沒辦法回答女兒,這些日子她也想過很多。

            當日在邊關城樓上看到蘇海被人俘虜的不止一人,在宣府還有傅家人的存在,甚至宗琮為了防范徐家,也明里暗里往宣府派了不少人。

            可不管是從表面傳回來的消息,還是私下的密信,都證明了這件事并不是杜撰。

            既然不是杜撰,那就是事實。

            事實上就是蘇海被金人俘虜了。

            至于他有沒有叛國,現在已經不重要了。因為他被俘虜了,而沒有立即去死,許多事情不是他干的,也是他的干的了,甚至邊鎮失守也都是他的責任,是他泄露了軍機才致使前陣失利。

            而蘇大田在朝堂上說的那番話,則成了回吐在他臉上的一口唾沫,蘇家在世人眼里,就是賣國賊。

            是為了茍且偷生,不惜出賣國家民族的蠹蟲。

            要說心里不怨,肯定是不可能的,但盤兒總是不相信,那樣的蘇海……那樣的蘇海,怎么就成了賣國賊?

            他是涅槃的鳳凰,浴火重生,他在邊關用六年的血淚錘煉,把自己錘煉成了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兒。

            為何脊梁卻又彎下了?

            有時候,盤兒寧愿他是死了,卻又腦海里總會浮現他的音容笑貌。浮現當年在京城再度見面,他抿著嘴唇跟她說話的樣子,他挺直著脊梁離開時,背影在陽光的照射下拖得很長的場景。

            “好人也不一定是不怕死的,在死亡的面前,每個人都會膽怯。有的人可以視死如歸,有的人卻貪生怕死,而被敵人俘虜后,敵人可能使出各種各樣的手段去折磨你,意志不頑強的人很可能會受不住痛苦,做出許多違背自己良心和意愿的事。

            “所以一個人的好與壞,與他有沒有做錯事情是沒有關系的,一個好人可能偶爾他也會犯錯,一個壞人可能偶爾他也會良心發現去做些好事,至于這個人到底是好是壞,我們根據本心去看待就好。”

            “可舅舅他……”

            “舅舅可對婉嫤不好過?”

            婉嫤想了想后,搖了搖頭:“雖然婉嫤只見過舅舅一面,甚至我都沒印象了,還是聽大哥大姐說的,但舅舅每年都會送婉嫤好多小玩意。”

            “那你喜歡可那些小玩意?”

            “喜歡。”

            “拿到的時候可高興?舅舅既然每年都給婉嫤捎小玩意,說明舅舅是把婉嫤放在心里的。”

            “高興。”婉嫤終于有了答案,笑著說:“所以說舅舅對婉嫤來說,是個好人。”

            “是的,舅舅對婉嫤對你大哥大姐二哥三哥都是好人,對娘對你外祖母外祖父大舅舅一家也都是好人。但如今他可能做錯了事,因為他做出的這些事可能會對別人不好,所以在別人眼里,他可能就成了一個壞人了。”

            “娘為何要說好幾個可能?”

            盤兒撫了撫女兒的小腦袋,道:“因為就像娘剛才說的那樣,舅舅被敵人俘虜后,敵人可能會使出各種手段去折磨他,也許他做出的選擇并不受他自己的控制,這個時候我們就不該去苛責一個有著這般處境的人了。”

            “其實最可恨的是那些敵人,如果不是他們……”

            “是了。”

            就在盤兒和女兒對話的同時,舅舅蘇海正和人拼命。

            是真的拼命。

            雙方合作各有算盤,徐桐請君入甕,打算既全了自己的打算,又保住自己副總兵的位置,甚至打算更進一步去圖謀總兵的位置。

            而耳必赫這里也不是沒有防備的。

            他看似只領著一隊人馬,人數不過五千,實則正路那里不過留的是個空架子,軍營里的所有人都被他分批調向了西路。

            一切都發生得猝不及防,在金人以為自己又攻陷了一座邊鎮時,被突然出現大周士兵包了餃子。

            這些兵力都由徐桐的嫡系帶領,一照面就是不留余力的攻擊,耳必赫雖早就有了防備,還是被打得措手不及。

            一場大混戰就在這座邊鎮里展開,不同于平時的兩軍交陣,既不是攻城戰也不是防守戰,而是赤裸裸真槍實戰兩軍對壘。

            鮮血、慘叫在這里交織,沒人去看對面到底是什么人,只要看清了對方不是穿著自己的人衣裳,那就是敵人。

            金人的優勢在于騎兵厲害,他們本就是游牧民族,從小就長在馬背上,可進入了城中,他們的優勢被無限削弱。相反大周人卻是步兵厲害,大周的步兵所向無敵,可不是假大空的虛話,于是耳必赫明明做了完全準備,卻完全不是對手。

            金人的軍隊被割據分裂,逐個擊破。

            如此好的機會,自然是蘇海和傅磬逃離的最好時機。

            本來兩人已經準備跑了,甚至在某間空屋里找了幾身漢人衣裳打算換裝離開,蘇海卻臨時變了主意。

            “你先回去報信,小心點別被人暗算了,我還有事要做,就先不走了。”蘇海拍了拍傅磬肩膀,轉頭就往外奔。

            傅磬愣一下,忙問道:“你還有什么事要做?”

            帶著血腥味的風擊打在蘇海臉上,他抹了抹臉上的鮮血,回頭喊道:“老子不甘心就這么窩窩囊囊的回去了,指不定百口莫辯,老子要回去,就要風風光光!”

            哪怕是傅磬都被他弄懵了,也顧不得多想,一頓足隨便卷了兩身衣裳在包袱里往身上一綁,就追了出去。

            想穿越這種大混戰,就要抱著隨時被人攻擊的準備,可能是己方,可能是敵方。期間各種險象環生,蘇海還挨了一刀,卻根本沒管傷勢,只管悶著頭在人群里穿梭。

            傅磬甚至想放棄他不管他了,先把信傳回去再說,卻記著這大半年來兩人生死相依的情分,做不到這個人犯傻時甩手不管。

            就在這時,他看到蘇海停下來了,而不遠處正是耳必赫帶著人馬與人拼殺,卻陷入混戰之中的場景。

            蘇海扶了扶頭上破羊皮帽子,又把身上的腰帶緊了緊,便提著刀跑過去了。

            進入人群他就是揮著刀一通胡亂砍殺,周遭的人被他這不分敵我的打法給鎮住了,竟就讓他暫時開出了一條通道,去了耳必赫的身邊。

            “保護首領,你們都是干什么吃的,還不保護首領!”他用金人話一通呼喊喝罵,同時奮力‘殺敵’。

            邊上的金人士兵都以為他是首領的嫡系,又或是后到的援兵,也都被他鎮住了,更是奮力地與大周士兵拼殺。

            因為這鼓勁兒,短時間里大周士兵的攻勢被遏住,蘇海趁著空隙對耳必赫說道:“首領,馬恩河大人派我等前來保護首領,援兵馬上就到了。”

            馬恩河正是金人高層將領之一。

            聞,耳必赫露出一個笑容:“我認識你,你是那個飼養戰云的胡哈,你的忠心可嘉,回去后我一定會獎賞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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