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音,謊可以欺騙人,可是身體下意識的細微反應騙不到。”
裴渡嗓音低淡,口中辭卻敏銳無比,“這些通通都在告訴我,我們之間存在著因為分離許久而產生的陌生感。”
分手,不在一起,沒有結婚,卻有了孩子。
順序顛倒。
裴渡認為事態糟糕到簡直不能再糟糕了。
他以為他們結婚了的,他想要和她結婚的。
“雖然我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么,出于何種原因,音音愿意遷就我,但我一定對音音做過非常過分的事情。”
做了過分的事,導致他們分了手。
十八歲的裴渡從未設想過這種狀況。
因為從在一起那刻開始,他就沒想過要和她分開。
裴渡問:“音音,我是不是在做一個噩夢?”
可這噩夢真實得根本不似夢。
自欺欺人問完,裴渡低下了頭,背脊也仿佛跟著被打彎下似的,整個人看上去快被無措與自責給淹沒。
空氣靜默片刻,有人朝他靠近。
“裴渡,看著我。”書舒抬手捧起裴渡的臉,看他懨懨地掀起眼皮,她說:“剛才的,你全部說中了。”
從書舒這里得到親口證實,裴渡神情愈發黯淡下來。
他好難過,且很委屈。
“不過,不算什么大事了,裴渡。”
書舒喊他的名字,帶著些安慰意味,語氣輕快,說在他看來跟天塌了沒什么區別的事是小問題。
“很久沒牽過手,我們就多牽幾次,一直牽到手心冒出汗的那種。”
邊說,書舒邊像裴渡方才那樣,拉過他的手,十指牽住。
“很久沒抱過,我們就再抱到手臂發酸。”
書舒又用一只手去環裴渡的腰。
“很久沒接吻——“書舒微墊了下腳,在裴渡微微閃閃的眸光中,輕啄了下他的嘴角:“我們就重新親,親到彼此重新熟悉彼此為止。”
“現在只有你喜不喜歡我才是重點。”于是她問:“你喜歡我嗎?”
“喜歡。”
裴渡毫不猶豫,他看向書舒的眼中,某種情緒濃烈到不能自抑,也根本抗拒不了書舒的親近,書舒抱他那一下他就已經忍不住地回抱了書舒。
“我真的,真的好喜歡音音。”
“嗯,這就夠啦。”書舒說:“分手了我們可以復合,沒結婚——”
“那我們也可以結婚。”
-
那天過后半個月,裴渡向書舒求婚了。
“翻看了好多攻略,第一次做,不知道我這樣算不算標準。”
裴渡打開手中的小絨盒,亮出里面漂亮的鉆戒,沖書舒單膝下跪,他有些靦腆,但動作中卻充滿了鄭重與堅定。
他直:“戒指是我找小晨借的錢。”
這里的裴渡還沒有錢。
不過裴渡“借錢”的真實情況是——
他不止找書令晨借了一筆錢,還有一臺電腦。
書·擁有座金礦的小富翁·令晨二話不說就給了,不僅不用裴渡還,甚至還想多給裴渡,裴渡沒多要,然后書令晨就眼睜睜地看著不到一周的時間,賬戶里的錢直接翻上十倍。
書令晨簡直驚嘆不已,對他爹的崇拜之情直接更上好幾層樓。
其實書令晨選擇金融系并不是心血來潮的決定。
在避暑別墅的那個暑假,他曾撞見過裴渡辦公,被裴渡電腦上跳動得像跳跳糖似的的各種數據吸引。
裴渡完全不避諱,主動掰過屏幕一一給書令晨介紹講解,書令晨當時聽得津津有味,一下就感興趣起來,所以,他會選擇金融系就是那時種下的小苗頭。
“音音,嫁給我,好嗎?”
“在此之前,要先答應我一件事,裴渡,以后無論遇到什么,不準瞞我,要對我坦誠。”
“我答應。”
“好,那我可以和你結婚了。”
在裴慕音感動得快哭出來和書令晨滿臉“我爹‘借錢’原來是要悶聲干大事啊”的眼神中,書舒伸出了自已的手。
裴渡幾乎是顫抖著為書舒戴上了那枚戒指。
-
是深夜。
本該在睡覺的裴渡發現自已坐在車里。
透過后視鏡,他看到身后是棟風格雅致的樓,隔著下搖的車窗,他在同車外像是助理之類的人講話,似是在吩咐著什么。
說完后,他啟動了車。
車速不快不慢,不多時便上了一座建造恢弘的橋。
這是京市的標志性建筑,貫虹橋。
裴渡疑惑,他怎么會來到這里,又是要準備去哪里。
他想靠邊停下來。
然而身體卻不受控制,雙手雙腳像是被什么東西束縛住,所有行為游離在意識之外。
忽地,眼前冒起片巨大的火光,如同雪白的利刃般,狠狠刺進視線里。
裴渡本能地閉上眼,也就是在這一剎那,他猛地記起,他是“解決”了裴謙,剛從療養院里離開——
等再次睜開眼,裴渡只感覺頭昏腦漲,伴隨著若有若無的耳鳴,眼前的畫面時而清楚時而模糊。
有人在摸他的額頭。
“還有點燒。”
他攥住了那只手,喉嚨干澀:“……音音?”
“是我。”
手心里她柔軟的手腕,她的觸碰,她說話的聲音,裴渡視線里的模糊退卻,徹底變得清晰,也讓他,完全將她看清楚了。
書舒坐在床邊,湊近問他:“感覺好點了嗎?”
裴渡一瞬不瞬地盯著書舒,沒回答,只又低低地喊了句:“音音。”
“嗯?”
他還是喊她:“音音。”
“干嘛。”書舒有些好笑,仍舊不厭其煩應他,調侃道:“裴渡牌復讀機呀。”
裴渡喉結不自覺滾動,呼吸加重,看書舒的眼神專注到像是想要把人看進自已心里去。
書舒用另一只手在裴渡眼前晃了晃:“傻了?”
裴渡捕捉到抹銀色的影子。
來自她細長的手指上圈著的那枚鉆戒——就在前兩天,“他”向她求婚了。
她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