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裝傻,顧楚帆輕聲說:“可以蹲下嗎?”
施詩扭頭匆忙擦了把眼睛,慢慢蹲下,微微仰頭看他的臉。
她眼珠蒙了層晶瑩的霧氣,遮住了四年磨出來的滄桑。
顧楚帆垂眸,靜靜望著她清瘦的臉,薄薄一層皮貼在骨頭上,原本的嬰兒肥消失殆盡,本就秀氣的鼻梁變得細窄,以前臉色是嫩白,現在是蒼白。
她連面相都變了。
以前她一看就長了副好命的面相,現在的面相有點苦。
顧楚帆抬起沒打石膏的那只手,手指輕輕觸到她的臉頰上。
他聲音發潮,“你瘦太多了。”
施詩在心中不停地告誡自己,不要哭,不要哭,可是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下來。
她使勁壓制,卻怎么也壓不下去。
淚如泉涌。
哽得她脖子疼。
她垂下睫毛,哽咽著說:“我沒事,我在減肥,現在不是以瘦為美嗎?我們醫院工作也忙,等我適應了工作,就會胖的,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她還想說,你能不去嗎?
但是她覺得他去,肯定有去的道理。
她在心里默默地說,只要你能回來,哪怕傻了,哪怕殘了,只要還剩一口氣,我都不會放棄你。
她哭得更厲害了。
她想,真沒出息。
終于能和他在一起了,他不會再像以前放棄她,這是好事啊,該高興的事。
為什么要哭?
顧楚帆用手指幫她擦眼淚,卻怎么都擦不干。
他忍疼探身,將她抱進懷中,聲音僵硬,說:“對不起,都怪我。”
沒料到會被他抱,施詩怔了一下,很快眼淚流得越發洶涌,眼淚打濕他的衣服。
麻木了四年,那么多的情緒需要找個出口宣泄。
他身上有很濃的藥味。
施詩臉貼著他的身體,覺得這味道又暖又疼又心動,酸澀咸甜苦。
可能過去的四年,她生命中的甜太少了,偶爾的甜,能讓她支撐好一陣子。
幾分鐘后,她伸手輕輕去推他胸膛沒受傷的位置,說:“走吧,一定要回來。”
顧楚帆抬頭看向不遠處的顧近舟。
顧近舟點點頭,那意思,會照拂好她。
顧逸風推著顧楚帆的輪椅,朝飛機走去。
推出去五六米遠,身后傳來顧近舟的聲音,“小子,我第三個孩子會給你,是女兒,名字你好好取。”
顧楚帆眼神一頓,隨即揚起唇角,笑了。
上飛機的時候,顧逸風把他從輪椅上架起來,往舷梯上挪。
顧楚帆回頭沖他說:“爸,有沒有覺得我哥變了?”
顧逸風頷首,“性格是變了很多。”
“可是他對我的愛一直沒變。”
顧逸風沒答。
這倆兄弟,性格迥異,表達愛的方式也不同,好在心中都有彼此。
但因為太愛彼此,互相為對方著想,結果連累了兩個好姑娘。
那邊,沈天予正擁著元瑾之告別。
眾目睽睽之下,元瑾之有點不好意思。
因為來的多是顧家的長輩。
沈天予倒是面色坦然,一點都不見不好意思。
他摸著她頭發濃密的后腦勺說:“丹在孵蛋,它丈夫至多能撐到它們的孩子出生。你出行都要和荊畫一起,這些日子荊畫會住到我們家。”
元瑾之點頭如搗蒜。
沈天予又道:“讓她睡客房,你睡主臥。”
離別本來是件很悲傷的事,元瑾之卻撲哧笑出聲。
她暗道,這男人,連女人的醋都吃。
荊畫就是和她同睡一張床又怎么了?
她拉長腔答應著:“好,都聽你的。”
“上班時,不要看任何男人,不上班時,更不能看任何男人。想我了,就掏出手機看屏保和手機壁紙。”
她的手機屏保和壁紙,全被他設成了兩人的婚紗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