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忱雪平素只身子骨弱,但冰雪聰明,口齒伶俐。
這會兒一開口,她居然結巴了,“荊,荊二哥,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你……”
她語無倫次。
她本就極少和男人打交道,哪遇到這樣的?
顧楚帆當年只是撩她,風度翩翩的,撩得她心動。
這位倒好,一張嘴噼哩叭啦,滿是刀光劍影,又是宿命論,又是玄學,一套一套的,煞有其事,他還吃醋、抱怨、攀比、撒潑、委屈……
簡直要人命。
一聲“二哥”,可被荊鴻逮到了把柄。
他語氣幽怨,“叫什么二哥?誰要當你二哥?你以前喊顧楚帆,也喊二哥嗎?”
白忱雪腦子又開始迷糊了,是他讓她叫他二哥的啊。
他怎么反咬一口?
荊鴻道:“叫我阿鴻。”
白忱雪被他帶坑里了,只得喊:“阿,阿鴻。”
“叫鴻也行。”
白忱雪腦子要炸了。
這道士怎么得寸進尺呢?
聽到荊鴻又說:“以后你叫我鴻,我叫你雪。”
白忱雪想到蘇軾的一首詩,“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復計東西。”
那不過是一只飛鳥偶然在雪地上留下的爪印,雪會融化,痕跡會消盡,一切注定歸于虛無。
用來比喻她和顧楚帆那段關系最合適。
一開始就是虛無的。
可她卻因為他幾句甜蜜語,將他在心里放了四年。
荊鴻道:“你我不是飛鴻踏雪泥,是飛鴻撲雪,是‘憶雪雪不至,仰首望飛鴻’,是‘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雪雪,荊鴻好逑。’”
白忱雪哭笑不得。
這道士,他把飛蛾撲火改成飛鴻撲雪就罷了,他還亂改古詩,他連《詩經》都給篡改了。
簡直大逆不道。
她想起當年顧楚帆喊她雪兒,雪寶寶。
眼下在這男人嘴里,她又成了雪雪。
她一時無。
荊鴻卻暗自慶幸,看樣子平時得多讀書,瞧這幾句小詩拽的,比天天說什么純陽之體純陰之體雅得多。
小時候母親常勸他多讀點詩書,添點文氣,他嫌酸得掉牙,拒絕。
現在求知若渴,書到用時方恨少。
白忱雪被他左一句右一句搞得好半天才想起正事,“你的傷,快去好好處理一下。”
荊鴻道:“你說心疼我,我就去處理。”
白忱雪頭大,只得屈服,“我心疼。”
荊鴻聲音低了,“就知道你會心疼我,就知道不是我一廂情愿。我看到你第一眼,就有種命中注定的感覺。你看到我,有這種感覺嗎?”
不等白忱雪回答,他兀自答:“肯定沒有,你心里只有顧楚帆。那日他出車禍,我陪你去醫院,你失魂落魄,我比你還難受。”
白忱雪快要瘋了!
這道士,人前裝好人。
人后翻舊賬。
瞧他酸的。
白忱雪低聲說:“快別說這些了,快去把傷口處理一下。傷得那么重,你不疼嗎?”
“疼,但是心更疼,因為你不在乎我。”
白忱雪一向聰明,這會兒感覺腦容量明顯不夠了。
她只得一遍遍地重復:“快去處理傷口,聽話。”
“那你說,你在乎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