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知道這陳全的來歷并不難,恒雅還記得關在另一處的應生嗎?”林君玄笑著望向院落的另外一角。
謝清駿點了點頭。
林君玄接著說道:“這應生也算是這海盜之中的智囊吧,不過這等自作聰明的人,最喜歡的便是收集各種人的把柄,以備不時之需。而陳全的家人便是陳全的把柄,應生無意中發現之后,還特別派了兩人去吳中縣調查了一番。”
“所以,君玄兄是從這個應生口中得知這消息的?”謝清駿這回倒是覺得有些意思。
“聲東擊西略加上些嚴刑逼供的手段罷了,”林君玄不在意地說道。
這兩人不過是一介土匪罷了,如今能讓當今赫赫的恪王爺親自審問他們,也算是三生榮幸了,便是日后做了這刀下亡魂,都不枉來這世上走一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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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先生,我如今可是個病人,先生居然這般不知憐香惜玉,還要讓我蒙誦這孟子,”謝清溪捧著書本假哭道,可是那眼睛哧溜溜地朝著書上看過去。
說實話,自打她認真讀書之后,才發現自個的潛力也是無窮的。便是這樣一篇幾千字的文文,她竟能在半個時辰內將它全部背誦出來。
這會,謝清溪才終于堅信,她果真是謝樹元和蕭氏親生的。
經過醫學鑒定,子女的智商絕大多數是遺傳與母親。而謝家三兄弟能這般聰慧,自然是少不了蕭氏這等雙商齊高的奇女子。
如今謝清溪終于也明白,不是自己沒繼承那份聰慧,實在是以前懶得可以。
成是非自然也知道她這是借機擾亂自己,正抓緊背書呢。不過成是非這人素來劍走偏鋒,她要背書他偏偏同她一直說話。
“我見六姑娘前兩日一直在擺弄一把箭弩,聽說那是一把可連發十次,每次可雙發的箭弩,不知這等好東西,可否讓先生一看,”成是非坐在前頭閑閑說道。
謝清溪正在默背呢,便隨口說道:“先生若是喜歡,只管來看便是。”
“嗯,”成是非老神在在地說道。
謝清溪到了下午就后悔了。
因為下午的時候,成是非不僅給她提前下課,還對她今日臨的帖子好生稱贊了一下。謝清溪還未從這種突如其來的幸福中醒過來,就見成是非一路跟著她走到門口。
成是非素來對她要求多多,這尊師重道更是首要的。如今見先生居然親自送自己到門口,謝清溪感動地說道:“學生自己回去,就不勞煩先生親送了。”
“誰要送你,”成是非居高臨下地看了她一眼,用一種你想太多的表情回道。
謝清溪:“……”
待她轉頭就要走的時候,就聽成是非在身后老神在在地說:“你不是說將那箭弩借給我瞧瞧的嗎?”
謝清溪簡直要昏過去,合著是為了這個。她說怎么這位素來油鹽不進的成先生,今個怎么這么慈眉善目了呢,簡直是白感激她了。
于是謝清溪自己拎著書袋,帶著成是非一路往里面走。
待謝清溪進去后,便請成是非到自個院子里一坐,只聽成是非瞧了一眼里頭,說道:“你們大戶人家姑娘規矩重,我閨閣我就不進去了。”
“不過是到正堂坐坐,成先生是我的老師,又怎會惹出非議呢,”謝清溪假笑著說道。
說成是非桀驁不馴吧,他還得在某些事情上,純心惡心你一下呢。也不想想,如今她才是幾歲的娃娃,誰會說閑話。要是誰敢說閑話的,不等謝清溪知道,估計她大哥和她娘就已經料理了她們了吧。
“你可有騎馬裝?”待成是非拿了這箭弩之后,好生把玩了一下,突然問道。
謝清溪略點了下頭,不過心頭卻是猶豫的。
自從那幫歹徒闖進莊子之后,謝清溪便變得安分起來,尋常別說是去騎馬,就連花園都等閑不去。如今除了去前面跟著成是非讀書,她便只是待在自己的院子中繡花。
謝清溪倒是覺得自己的繡活要得到了質的飛躍,畢竟她本就不是愚笨的人,又有丹墨這樣的巧手在旁邊指點,如今再勤加練習,繡的荷包倒是越發能拿得出手了。
如今她給蕭氏、謝清懋、謝清湛還有謝樹元的荷包都已經繡好了,如今就差一個謝清湛的。不過林君玄師傅到底對自己有救命之恩,她也不好什么表示都沒有。但若是送荷包,未免太親密了些,她雖年紀還小,可也不好授人以話柄。
所以謝清溪這幾日也正煩著呢,想來想去都不知道送哪樣答謝禮物給林君玄好。
不過她還遙想那日,她朝林君玄要那串葫蘆時,他義正辭地說道:“這乃是王爺給我的信物,我自是要交還與王爺的。若是小姐想要,還請小姐以后見了王爺,親自要了便是。”
嗯,你家王爺在京城呢,她怎么去要。
不過這串葫蘆也不是什么要緊的物件,她也就沒放在心上。
“怎么,平日你不是最愿去騎馬的?”成是非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這個女學生。
謝清溪垂了下頭,沒有說話。她也算是瞧出來了,自己這是容易招禍的體質,還是不要出門好生待在家中才是最好的。
看門上那兩人下葬了,他們的家人也被謝清駿安排到別處,不再在府上當差了。可是彌補了再多的銀子,可到底是兩條人命,謝清溪只覺得寢食難安。
成是非摸了下手上的箭弩,突然笑了問道:“六姑娘可是覺得自己這會惹了大禍出來,不愿出門了?”
謝清溪這點小心思如何能瞞得過成是非,不過被人這般直白地點出來,她還是忍不住低頭。
“六姑娘可知,成某初見六姑娘便覺得六姑娘與其他閨閣姑娘實在是不同,”成是非放下手中箭弩含笑道。
謝清溪奇怪了:“可先生你剛見我,不是說我資質尋常,若是努力些只能勝過大多平庸之人的?”
成是非險些咽住,虧得他還覺得這個女弟子先前不太高興,便想著法子要開解她。她倒是斗嘴從不輸人。
謝清溪一見成是非臉上紅紅白白的,便立即噤聲再不說話。
“六姑娘可知自己這會最大的錯是在哪里?”成是非轉頭便直接問道。
其實這個問題謝清溪也思索了好久,她是說自己運氣不好呢,還是怪自己做事不經思慮呢。
成是非倒也覺得這實在是有些為難一個八歲的女娃,可是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若是經了這回這般大的事情,還沒有一點長進,倒是真白瞎了自己做她師傅。
“六姑娘最大的錯,就是自不量力,”成是非拿出嚴師的派頭,一句話就說的謝清溪面紅耳赤。
她忍不住低下頭。
“救人本是好事,可是這宋仲麟本就一身是傷,六姑娘便該想到他必是被極厲害的仇家所追殺。想來六姑娘也是知道的,所以才會想著將他送走,可是六姑娘卻沒想過這后果,”成是非看問題倒是辛辣,又能說旁人所不能說的話。
謝清駿是心疼自己妹妹,見她受了這樣的驚嚇,哪里還想著要教訓她。至于林君玄,他恨不得將這幫匪徒千刀萬剮,又怎會覺得此事是謝清溪的過錯。
“六姑娘無救人之力,卻又逞了救人之能,方招惹了這樣的大禍。”
謝清溪這會真的認真抬頭,只見她恭恭敬敬地起身,給成是非行禮,問道:“那先生之高見,學生又當如何呢?”
她因著自己的奇遇,仗著自己內心乃是成年人,便自然行事同一般孩童不一般。可是她光顧著救人,卻沒有將自己和家人的安危顧全,蕭氏曾因此事責罰過她。可是她不僅未記得當日的教訓,又招至今日的大禍。
“世上哪有周全之法,我便問六姑娘一句,若是讓六姑娘再重新行事,可當如何?”
謝清溪這會真的認真想了一遍,她緩緩說道:“若是再重新來過,人我自還是會救下。只是我會派人立即請哥哥們回來,將此事稟告哥哥。當然在期間,會讓人關上莊上大門,集中健壯的家丁,以防止意外出現。”
“很好,六姑娘總算沒讓成某失望到底。”
謝清溪莞爾一笑,還要說話便聽成是非懶散說道:“對了,咱們還是趕緊去騎射吧。我今個還約了人比試,要不然也不會借你這弩箭一用。”
“不用太感激為師的教導,只當這是你借給我箭弩的報酬便是。”
謝清溪吐槽,她就不該自作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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