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公這水……您也拿一些去吧。西域沙漠廣闊,沒點水不行啊。”
在沙漠里,別說一桶水了,哪怕是一口水,就是一條命。
李寒舟看著桶中清澈的井水,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那我也告辭。”李寒舟道,隨后繼續準備向西。
“恩公!”小少年叫住他,問道:“靖國軍,真的會來嗎?”
“會。”
李寒舟轉身,迎著大漠的風沙,徑直向著更西的方向走去。
那里是西域。
李寒舟順著西域舊路一直走。
……
安西,疏勒鎮。
夜涼如水,軍營的篝火燒得正旺,將士卒們飽經風霜的臉龐映照得通紅。
李寒舟坐在角落,手里端著一碗烈酒,聽著駐守此地的將軍,一個胡子拉碴的漢子,醉醺醺地講述著家鄉臨安的炊煙與小巷。
“蕭老弟是臨安來的,可知道如今臨安怎么樣啦?”漢子打了個酒嗝。
“百姓安康,四海升平。”李寒舟淡然道。
“真的!”漢子陡然激動起來。
“真的。”李寒舟點了點頭,看向遠處。
“哈哈哈,家鄉還好啊!”漢子端起一壇酒,猛灌了起來,大笑道:“這是最后一壇酒了,敬靖國!”
李寒舟笑了笑。
“話說蕭老弟啊,你在西域這十年里,四處走到處跑的,有啥見聞沒有?”漢字靠近李寒舟,抬了抬下巴,說道:“給我講講。”
“好!”
十年了。
他曾走過樓蘭古國,見識過其中的斷壁殘垣。
也曾在西域舞女飛揚的裙擺下,畫過畫。
也曾在大漠黃沙之中,遇到一些挖井打水的父子。
他說得很具體,每一件都是自己親自經歷。
十年里,李寒舟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旁觀者。
十年西域風沙,未在他臉上留下一絲痕跡,卻讓他的眼神,變得如瀚海般深邃,又如清泉般澄澈。
元嬰的瓶頸,依舊如一道天塹,橫亙在前。
還差一步。
……
“若真是如蕭老弟說的那樣……”漢子喝了不少酒,有些睜不開眼了。
“朝廷大軍再來,踏破天山剿滅漠西人,我也能回家了。”
漢子說完這一句,倒頭睡了下去。
李寒舟見狀,來到高處,拿出紙筆又畫上了。
西域臨安圖。
臨近安康。
……
直到一天,收復安西全境的大軍兵臨城下。
當那面繡著“靖”字的龍旗,在城頭迎著獵獵狂風展開時,滿城百姓跪地痛哭,無數甲士振臂高呼。
那哭聲與吼聲,匯聚成一股無形的洪流,沖刷著天地。
李寒舟站在人群中,看著那面在風中狂舞的旗幟。
他看到了旗幟下,那個漢子熱淚盈眶的臉。
看到了一個剛失去父親的少年兵,擦干眼淚,挺直了胸膛。
看到了一個在西域已久的靖國商販,小心翼翼地從懷里掏出珍藏多年的大靖通寶,咧嘴傻笑。
無數人的悲歡、離合、希望、堅守……在這一刻,都系于那一面旗。
那不是一面簡單的旗。
那是萬家燈火,是故土安寧,是無數凡人心中最樸素的念想。
李寒舟的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他一直以為,道在山水之間,在星辰運轉,在天地之外。
但他錯了。
道,就在這人間。
就在這一個個活生生的人心里,就在這最濃烈的煙火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