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鋒一轉。
花青子又畫向了那環狀的風暴。
筆尖在畫卷上游走,明明是描繪狂暴與毀滅,她的動作卻優雅從容,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
李寒舟站在一旁,初時只是覺得師姐畫技高超,意境深遠。
可漸漸地,他臉色變了,眉頭皺起。
他發現,隨著花青子筆鋒的每一次揮灑,現實世界中,這片風暴之眼內的天地規則,似乎都在發生著某種極其細微的改變。
多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畫意”。
雖說在分身游歷紅塵的時候,李寒舟也在凡間繪畫過,當了數十年的畫師。
他畫過殘雪,也畫過市井小巷里升騰的人間煙火。
從最初的形似,到后來的神似,再到最后落筆便能引動旁觀者的心緒。
畫出的畫也不下萬張了。
只是和花青子的畫比起來,畫技能比,韻味能比。
但整體看來下來,李寒舟只覺得自己的畫像只是一凡間小孩兒的無趣涂鴉。
仿佛畫出來的模樣能夠相似,但給人的感覺……就是不一樣!
術業有專攻,他這為了游歷紅塵而畫出的風景,自然趕不上專修畫之道的花青子。
就好像是臭棋簍子和棋圣相比,同樣都是走了一步,但給人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
對手會覺得前者好高騖遠,但面對后者卻會覺得自己似乎已經輸了一半了。
李寒舟也看得極為認真。
在凡間,百姓會在看畫的時候將自己置身于畫中,仿佛親身經歷。
但現在,李寒舟卻仿佛置身于一片全新的空間當中,周身圍繞著一股難以說的……道。
他想起自己在凡間紅塵游歷的時候,為了畫出那天地間“寒”的感覺,他會于寒冬臘月,前往虎牢山巔立于風雪之中數日,只為體悟那刺骨的寒意。
為了畫出春水向東流的“活”,他會乘舟順流而下,看盡魚兒嬉戲,水草搖曳。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交融天地。
而花青子,她好像是在給天地……立規矩!
下一刻,李寒舟周遭的一切都仿佛模糊。
無名島消失了。
咸腥的海風消失了。
頭頂那團壓抑的劫云也消失了。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一片正在被創造的“畫”。
那畫中的海,一個浪濤卷起,李寒舟便感覺到一股“毀滅”的道韻撲面而來。
那畫中的天,一絲云氣飄過,他又體悟到了一縷“變化”的真意。
李寒舟內心十分觸動,周身靈力不自覺地開始流轉,已然進入了意境。
“嗯。”花青子見此,嘴角靜悄上揚。
……
天道面對逆天而行的人類,從來不吝嗇自己的怒火。
在虛空之上,些許電光逐漸匯聚,形成一道道雷霆,在云層當中翻滾。
天劫將至,風雨欲來。
狂風毫無征兆地掀起,卷起千層浪,拍打在岸邊的礁石之上。
島嶼深處的兇獸們徹底陷入了癲狂。
它們放棄了彼此的廝殺,忘記了領地的爭奪,只剩下源自內心深處的恐懼。
掘地的瘋狂刨土,入水的猛然下潛,飛禽則不顧一切地沖向高空,只想逃離這片極其恐怖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