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琦轉動眼珠,看向羅玨和羅璇。
她半張臉腫脹:“算了,徒然被耗著,耗個一年半載……沒用的。打不過的。”
羅璇又急又氣:“難道就這么算了?”
向來精明潑辣的小妹,此刻的聲音只剩下疲憊:“算了。他耗得起,我們耗得起嗎?而且,我們是夫妻關系,就算我耗得起,他又能被怎么樣呢?不痛不癢的一點懲罰罷了。”
護士進來敲敲門:“家屬。”
羅玨站起身,走出去。羅璇想握住小妹的手,垂眼看見小妹的指甲翻了兩片。
“何至于此?”羅璇流下眼淚,“你們是夫妻,他破產了,你也沒離開他,反而陪著他,他怎么這么心狠?”
小妹悶悶地笑起來。
“因為我不肯把房子抵了拿錢給他東山再起。我認為那房子不是他掏的錢,他認為我不應該和他區分你我。”
“那他就下這樣的狠手?”
“是。”小妹簡單地說。
她把頭側向另一邊,那邊的窗戶漏了條縫隙沒有關,透過窄窄的縫隙,可以看到群星璀璨的夜空。
人生總是這樣,總要想方設法穿過窄窄的縫隙。
“姐,我得在醫院躲一陣子。”她安靜地說,“老鄭對外說,他把錢全給我了,所以,那些要債的追著我咬,讓我把房子賣了,給他們。但我那套房子是我自己的財產,我不想填給老鄭。”
羅璇看著窄縫。
人要用盡多少力氣,才能推開這扇窗,觸到那無垠的、燦爛的星空呢?
“但我早該想到,老鄭能賺那么多錢,必然比我精明一千倍、一萬倍,我根本斗不過他。”小妹的聲音很疲憊,“我以為他對我,就算沒有愛,也至少有一點感情——養貓養狗都能有點感情,是吧?但我還是高估了我自己,低估了人性。”
“你高估了愛。”
“是。”小妹艱難地說,“因為他曾經幫我解決很多問題,所以我感激他。我對他是有點情分的。我以為他也一樣。”
“涉及到利益,情分就是紙糊的。”
半晌,小妹費力地笑了:“漂亮根本沒用。平日里,逗貓逗狗一樣的,夸你漂亮,哄兩句,給仨瓜倆棗。小恩小惠。可誰會因為你長得漂亮,就把大錢讓給你?爭爭搶搶,自己的面皮都不要了,誰還在乎面皮漂不漂亮!”
羅璇注意到小妹眼角的淚痕混著藥膏,在臉上劃出黏糊糊的一條。
她轉頭尋找濕巾,準備替小妹抹臉。
羅琦啞聲說:“我要感謝老鄭。這就是他給我上的最后一課。這一課,早上比晚上要強。所以命運待我,也不是不好的。”
病房里漸漸安靜。
半晌后,羅琦哼唱起來,是一句老家的小調。羅璇小的時候總聽林招娣唱。
“命運茫茫白水,人生散落其中,如夜行船。”
羅璇心中惻然。
她拆開濕巾,抽出一張,給小妹抹臉。
小妹說了什么,羅璇停下手去聽。
“這里頭有酒精,皮膚會干,你懂不懂護膚,你這練體育的傻大個。”羅琦費勁地哼哼。
羅璇心里那點惻然被氣得一干二凈:“那你要怎樣?”
“給我換純凈水。”
羅璇給小妹用洗臉巾蘸純凈水擦過臉,又在小妹的指揮下,經過一系列復雜的操作,給她臉上厚厚地敷了好幾層東西:“你剛還在說漂亮沒用?!”
“漂亮本身沒用。因為漂亮是手段,不是目的,端看我怎么用——你輕點!咱們家祖墳鐵樹開花,多少代才憋出我這么個美女,我的皮膚可不能皺。”
羅璇氣笑了:“對,羅美人,你漂亮。”
羅琦深吸一口氣,輕聲地、堅定地說:“對,我漂亮。”
不知是應和羅璇,還是自自語。
就在這時,羅玨站在門口喊羅璇:“過來幫我提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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