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這個給他服下去吧!”
那是一個赤紅如血的玉瓶,出現的瞬間,一股濃郁到化不開、蘊含著磅礴生命精元和古老龍威的氣息彌漫,周圍寒氣都被驅散了幾分。
“虬龍的心頭血!”
陳留王瞳孔瞬間收縮到極致,這是傳說中的療傷圣藥,蘊含一絲真龍本源,有奪天地造化的療傷奇效!價值甚至不低于那株冰焰蓮心!
冷雪顏看也沒看陳留王一眼,她拔開瓶塞,一股熾熱無比、卻又帶著神圣生機的血光沖天而起,
她小心翼翼地,緩慢地將瓶口對準江塵焦黑干裂的嘴唇,將瓶內那粘稠如巖漿、閃爍著金紅神曦的龍血,緩緩滴入江塵口中,
一滴、兩滴、三滴...
直到整整一瓶都被江塵服下,
江塵體內一股微弱生機,如同被喚醒的種子,艱難地從那焦炭殘軀當中生根發芽。
焦黑的皮膚下,隱隱透出一絲龍形光暈,先前隨時會熄滅的生命氣息,終于停止衰落,雖然依舊微弱,但至少不再繼續惡化,
蘇玄璃緊張的神情終于稍稍回落,
她看著冷雪顏,冰眸中流露出一種復雜,比起玄冰閣與她的仇怨,這位曾是自己最親近之人的背叛,更讓她心痛,
“你是在用這瓶虬龍血換你的命嗎?”
她冷冷發問,
冷雪顏緩緩收回玉瓶,她沒有看蘇玄璃,目光落在江塵那慘不忍睹卻頑強存活的軀體上,仿佛透過他,看著另一個早已湮滅在時光里的身影,
“即便你不殺我,我也活不下去。”
蘇玄璃凝眸望去,這才發現冷雪顏此時的狀態,并不比江塵好多少,經脈盡斷,根基破碎,那瓶能夠自救的心頭血,卻被她喂給了江塵,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為什么...?”
蘇玄璃臉上露出一種很奇怪的表情,
“我不是為了救他,更不是為了幫你。”
她緩緩抬頭,用從未有過的勇氣,直視著蘇玄璃那雙蘊含著復雜心緒、不再絕對冰冷的眸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笑容之中充滿了諷刺與怨毒,
“蘇玄璃...不...現在該重新稱呼您為宮主大人了...”
冷雪顏語氣冰涼,刺向蘇玄璃心底,
“您可還記得…當年寒月宮的宗律?入我宮門,斷情絕欲,唯求大道?”
蘇玄璃眉頭微蹙。
“您當年,執行得多么鐵血無情啊。”
冷雪顏的聲音驟然提高,帶著壓抑了萬年的悲憤,
“當年,我與凌云師兄…兩情相悅,不過是在寒月峰上,互訴了幾句衷腸...碰巧被您撞見!”
她的身體微微顫抖,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冰冷絕望的夜晚,
“您是如何做的?”
冷雪顏的聲音帶著無盡怨毒,幾乎字字啼血,
“您甚至沒有給我們辯解的機會!
一道冰冷諭令,便將凌云師兄,那個視寒月宮為家、視您為神祇的弟子,無情地逐出宮門!甚至連冰天域都允許停留!”
“您可知道?”
冷雪顏死死盯著蘇玄璃的眼眸,淚水終于無法抑制地滾落,
“他離開寒月宮不到三年!便因在極北冰淵尋找能助我突破瓶頸的‘玄冰天蓮’,遭遇空間風暴...尸骨無存!連神魂都未能逃脫!”
“是您!是您冰冷無情的宮規!是您那高高在上的漠視!親手斬斷了我們的情緣!將他送上絕路!”
冷雪顏聲音如同泣血的控訴,久久回蕩,
“如果不是您…如果不是您…我們不會天人永隔!”
她的指控如一柄利刃,狠狠剖開了蘇玄璃那段記憶,
那個雪夜,寒月宮巔,兩個年輕弟子依偎的身影…
那道冰冷諭令,凌云絕望的眼神…這些早已被遺忘在漫長歲月里的記憶,此刻清晰浮現,帶著遲來的刺痛,
蘇玄璃嘴唇微微翕動,想要說什么,卻最終化為一句蒼白無力的辯解:
“宮規森嚴,不容褻瀆...我身為寒月宮主,只是...”
“只是什么?”
冷雪顏冷聲打斷,臉上諷刺的笑意更濃,她猛地指向昏迷中的江塵,
“只是沒想到,當年那個斷情絕欲、視情愛如糞土的寒月宮主,自己也會有動凡心的一天?何其諷刺!何其可笑!”
她看著蘇玄璃瞬間呆滯的表情,看著蘇玄璃先前看向江塵,再也無法掩飾的、混雜著恐慌、心疼、絕望的復雜眼神,
那眼神…與當初的自己何其相似,
那天晚上,凌云將所有的罪責都扛到了自己身上,帶著絕望和無助,離開了寒月宮,離開了冰天域,
“你看他的眼神…”
冷雪顏聲音愈發冰冷,“蘇玄璃…那種眼神…曾經…我也有過,只是...這個男人還活著...他已經死去一萬年了。”
“住口!”
蘇玄璃猛地抬頭,冰眸中爆發出劇烈的波動,她幾乎是本能的厲聲反駁,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我對江塵…只是…只是感激他數次相救之恩!想要報答!根本沒有情愛之說!休再胡亂語,亂我寒月道心!”
“是嗎...?以前我和凌云師兄一樣崇拜您,尊敬您,沒想到,你比我還不如!”
冷雪顏抬頭望向這位曾經的寒月宮之主,眼中滿是諷笑,
她靜靜地站在那里,笑意漸漸斂去,化為一片死水般的沉寂,那沉寂中,是萬載時光也無法消磨的痛,
她眼中的仇怨逐漸淡去,氣息也逐漸消散,
萬年恩怨,此刻終于煙消云散,
寒月無聲,
情之一字,
竟比抬手可湮滅魔凰的界皇之力,更加難以抵擋,更令人…萬劫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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