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公,您老可莫忘了,龐家一案最重要的證據,那可是龐嘉元向官府提供。”立馬有人跟著道:“勾結白眉匪,那是死罪。龐嘉元擔心龐家滿門被斬,于是大義滅親,向官府提供鐵證。賈判官辦案公正,特地將幾分書信的內容公之于眾,我想云山公也是知道寫了些什么。這樣的鐵證,云山公都能為龐家鳴冤,卻不知您老能提供什么證據為龐家平反?”
堂內頓時一片哄雜,交頭接耳。
云山公抬手撫須,待眾人安靜下來,才掃視周圍,目光落在余光淼身上,含笑問道:“余公,敢問一句,如果換作你是龐敬祖,私下與白眉匪有來往......!”
“云山公,這玩笑開不得。”余光淼大驚失色,急忙道:“余氏一族對朝廷忠心耿耿,怎可能與亂賊勾連?您.....您這玩笑開的太大了......!”
“老夫絕無此意。”云山公正色道:“老夫知道余公是個周正的人,這一生經過大風大浪,那是處事干練。老夫只是做一個假設,如果換作你是龐敬祖,與白眉匪有書信往來,會怎樣處理那些書信?”
余光淼一怔,隨即皺起眉頭,嘴唇未動,欲又止。
“余公也是飽讀詩書的儒門中人,道德品行也素來為老夫贊許。”云山公淡淡道:“難道這樣一個簡單的問題也回答不了?莫非還有什么顧慮?”
余光淼微一沉吟,才抬頭道:“云山公,如果是您老,又會怎樣做?”
“很簡單,閱后即焚!”云山公緩緩道:“老夫如果與白眉匪有書信來往,那么每一份書信,都將是懸掛在姚氏頭頂上的一把刀。白眉匪已經是占山為匪,無論與何人書信來往,無論書信里有多大禍心,他們都不會受到多大影響。可是這其中但凡有一封書信泄露出去,姚家就是滅門之災。”
在場眾人聞,都不禁點頭。
余光淼見得眾人反應,才道:“云山公之有理。如果.....我是龐敬祖,應該.....應該也不會將那些書信留存下來。”
他眼角余光看到賈正清的親家苗鈺正看著自己,立馬跟著道:“不過我們都不是龐敬祖,他是如何想,我們都不能清楚。事實上,那些書信是其子龐嘉元交給官府,賈判官也正是因為這樣的鐵證,才最終定案。如果那些證據是假,總不成龐嘉元明知此案一旦坐實龐家便會大難臨頭,還會偽造證據陷害自己的家族吧?這于情于理,都是說不通。”
云山公神色淡定,平靜道:“大家都知道,老夫與龐敬祖算是摯友,對他的性情頗為了解。他雖然為人直率,有話便說,但經營生意一輩子,做事卻從來都是小心謹慎。那些書信一旦泄露,足以讓龐家死無葬身之地,他明知如此,卻還要珍藏那些書信,動機何在?是為了握住白眉匪的把柄?那些書信恰恰只是龐家的把柄,對白眉匪形不成任何威脅。”
眾人互相看了看,心想其實大家都知道那些書信十有八九是偽造,如果較真,確實很容易找出破綻。
只不過現在說這些已經遲了,不但救不了龐家,反倒因此徹底得罪賈氏和盧黨,實在不明白云山公為何這個時候還要糾結此案。
“云山公,人心難測。”苗鈺單手背負身后,淡淡道:“你與龐敬祖雖然是摯友,但畢竟不是他,不能用你的心思來揣度他。如果你當真和他一般的心思,他勾結白眉匪,難不成你也與白眉匪有關系?”
不少人聞都是色變,心想看來云山公果然惹了禍。
這苗鈺竟然放出這樣的話,保不準以此為契機,接下來賈氏便會順著這條路去整治姚氏。
云山公卻不理會,緩緩道:“那些書信過目之后,便可知道內容,完全沒有必要留下來惹禍。而且就算留下來,又怎能被龐嘉元得到?知子莫若父,龐嘉元是什么樣的秉性,龐敬祖一清二楚。此人吃喝嫖賭樣樣皆占,為此受了龐敬祖多少懲處。但他秉性不改,所交之人有幾個是能堂堂正正為人表率?龐敬祖便是再蠢,也不至于讓這樣的人知曉他私下所為吧?更不必說讓龐嘉元得到那些書信。”
“但事實上龐嘉元就是得到了,這是事實。”苗鈺道:“判官府也確認了書信的真實,所以賈判官才定案。至于龐嘉元如何得到,云山公可以去問他。”
邊上一人跟著道:“云山公,您老一直說龐敬祖不會這樣不會那樣,可是你的證據在哪里?你一直說書信有問題,為何當初不說,如今時過境遷才召集大家舊事重提?”
“書信公示的時候,老夫立刻就找到賈正清,告知這些書信的來路不對,龐敬祖如果真有罪,絕不可能愚蠢到保留罪證。”云山公鎮定自若,“但賈正清只說會詳細調查,還讓老夫放心。但明知其中有蹊蹺,他最終還是將那些書信作為鐵證,讓龐家遭遇滅門之禍。”
苗鈺輕笑道:“既然判官府認定那些書信是真的,那肯定不會錯。教書育人,云山公自然是無人能及,可是偵辦刑案,云山公恐怕不能與判官府相比吧?”
“老夫只是好奇,賈判官難道見過鐘離馗的字跡?”云山公輕撫胡須,“否則他怎會確定那些書信是鐘離馗所寫?如果無法確定,又怎能是罪證?”
余光淼咳嗽一聲,笑道:“云山公,我們知道你痛惜龐敬祖誤入歧途,心中難受。但鐵案就是鐵案,都已經有了定論,那些書信到底怎么回事,咱們就沒必要議論了。不知除此之外,您今日召集大家過來,可還有其他的吩咐?”
“這難道是小事?”云山公輕嘆道:“如果這案子判的沒錯,龐家意圖謀反是真,那滿門抄斬就是活該。可如果龐家是被冤枉的,是有人存心陷害,那么就要揭穿這起案子背后的真相,不但要還龐家清白,還要懲治背后構陷的元兇。”
他回過頭,向一直站在身邊的那名年輕后生微一點頭,那年輕后生也是微笑頷首,高聲道:“拿上來!”
很快,就從后堂走出兩名布衣漢子,抬著一件東西,似乎是一塊匾額,但卻被一塊黑布掩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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