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點半,華燈初上。
市委大院對面的一家飯店包廂里,邱健華正擺弄著桌上的茶杯,見沈青云推門進來連忙起身:“書記,您可算來了,菜都點好了。”
田野挨著吳明浩坐在那里,衣服的扣子解開兩顆,手里轉著茶杯:“書記突然請客,是不是有好事啊?”
沈青云脫下外套遞給王凱,在主位坐下,目光掃過眾人:“確實有件事要跟大家說,我要調回江北省了,去濱州市當市委書記。”
沒有任何兜圈子,也沒有什么客套,他直接說了出來。
包廂里瞬間安靜下來,只有空調的出風口在嗡嗡作響。
邱健華手里的酒瓶差點脫手,酒液濺在桌布上暈開深色的圈:“您要調走,什么時候的事?我們怎么一點消息都沒聽說?”
“剛定下來。”
沈青云給自己倒了杯茶,水汽模糊了他的眉眼:“下個月調令就到,趁今晚跟大家聚聚。”
聽到這幾句話,大家都愣住了。
他們是真的萬萬沒想到,竟然還有這樣的事情。
田野忽然一拍大腿,酒盅在桌面上跳了跳:“我就說不對勁,上次田書記來視察,看您的眼神都不一樣,原來是有這層關系。”
說著話,他往前湊了湊,壓低聲音:“是不是老爺子的意思?”
沈青云端著茶杯的手頓了頓,隨即點頭。
田野恍然大悟,他畢竟是知道沈青云背景的,自然也不會覺得意外。
其他人就有點茫然了,不明白沈青云和田野在打什么啞謎。
看到他們的樣子,沈青云淡淡地說道:“大家可能不知道,我父親叫沈振山,在燕京工作。”
“沈振山?”
吳明浩手里的筷子“啪”地掉在地上,他慌忙撿起來,手指都在發抖:“是,是之前江北省的沈省長?”
“是。”
沈青云平靜地看著他:“之前沒說,是怕大家有顧慮。”
包廂里徹底炸開了鍋。
胡國忠張著嘴半天沒合上,煙卷燒到指尖才猛地回神。
邱健華盯著酒杯里晃動的酒液,忽然明白為什么省紀委對自己的工作總是格外支持。
吳明浩想起每次向省委報送材料時,田富國的秘書總會特意叮囑“重點看華陽市的”,原來全是因為這層關系。
“我的天……”
吳明浩喃喃自語:“難怪田書記那么支持您,沈省長的公子,這背景……”
“別想歪了。”
沈青云放下茶杯,聲音不高卻帶著分量:“我來華陽兩年,靠的是大家支持,不是什么背景。這次調動,也是組織上的正常安排。”
田野率先反應過來,端起酒杯:“不管怎么說,這都是大好事。濱州是副省級城市,您這一去,肯定是副部級了。四十歲的副部級,咱們全省都找不出第二個。”
“可不是嘛。”
邱健華連忙給沈青云倒酒,笑著說道:“沈書記年輕有為,這下更是前途無量了。”
胡國忠摸著下巴上的胡茬,眼神里滿是感慨:“我在湘南省待了這么多年,見過的年輕干部不少,能像您這樣既敢闖又穩得住的,真不多。去了濱州,可得多回華陽看看。”
沈青云舉起酒杯,和眾人一一碰過,酒液在杯壁上劃出弧線:“我在華陽兩年,跟大家處出了感情。不管到了哪里,華陽市的事,就是我的事。”
他喝了口酒,辛辣感從喉嚨燒到胃里:“新能源產業園的二期工程,邱書記多盯著。老舊小區改造剩下的片區,吳秘書長協調住建部門加快進度。田野,掃黑除惡的收尾工作不能松,尤其是那些漏網的高利貸團伙,必須挖干凈。”
“您放心。”
眾人異口同聲地應道,眼神里多了幾分敬佩,就算背景深厚,他記掛的還是華陽市的工作。
吳明浩給沈青云夾了塊紅燒肉,笑容里帶著釋然:“以前總納悶,您怎么敢那么硬氣地查糧庫案,連胡啟明都不放在眼里,原來是有底氣。”
沈青云笑了笑:“不是有底氣,是有底線。不管是誰,觸碰了老百姓的利益,就得查。”
酒過三巡,話題漸漸轉到濱州的工作上。
邱健華好奇地問:“濱州是省會,比華陽復雜多了吧?您去了可得多留神。”
“復雜才有意思。”
沈青云的目光落在窗外的燈火上:“越復雜的地方,越能辦實事。”
他想起田富國的話,想起父親整理的濱州班子材料,心里那點對未知的忐忑,漸漸被躍躍欲試取代。
胡國忠忽然想起什么:“對了沈書記,您走后,華陽市的班子……”
“組織上會安排的。”
沈青云打斷他,給每個人都添了酒:“咱們今天只喝酒,不談工作。”
包廂里的笑聲又響起來,碰杯聲、說笑聲混在一起,透過門縫傳到走廊里。沈青云看著眼前這些共事兩年的伙伴,想起剛來華陽時的孤立無援,想起一起熬夜處理糧庫案的日子,忽然覺得鼻子發酸。
“來,我敬大家一杯。”
他舉起酒杯,眼底閃著光:“感謝這兩年的支持,不管將來在哪里,我都記著這份情。”
“干杯!”
眾人齊聲應和,酒杯碰撞的脆響里,有不舍,有敬佩,更有對這位年輕市委書記未來的無限期許。
沈青云仰頭飲盡杯中酒,辛辣的暖流涌遍全身。
他知道,濱州的挑戰遠比華陽更艱巨,但他不怕。就像兩年前帶著一身孤勇來到這里,如今他依然帶著這份勇氣,走向更廣闊的天地。
四十歲的副部級,不是終點,而是新的。
窗外的月光爬上窗欞,在酒桌上灑下一片清輝,照亮了每個人臉上的笑容,也照亮了沈青云眼中那條通往遠方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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