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霓裳的奧迪駛過松花江公路大橋時,江面上的晨霧還沒散盡。
沈青云望著窗外掠過的防洪紀念塔,塔身的浮雕在逆光里只剩深灰色的輪廓。
“前面就是道力區的核心商圈。”
葉霓裳打了把方向盤,車窗外的俄式建筑漸漸被摩天樓取代:“你看那棟藍色玻璃樓,是去年剛落成的金融中心,招商招了三年才填滿一半。”
說著話,她指尖點了點儀表盤,苦笑著說道:“濱州的經濟看著光鮮,其實大半靠房地產撐著,制造業這幾年掉得厲害。”
沈青云的指尖在車窗上劃出霧痕:“裝備制造業不是濱州的強項嗎,我記得有不少大型企業,當年還是全國標桿。”
“早黃的差不多了。”
葉霓裳的語氣帶著惋惜:“前些年搞改制,被南方老板買下來拆成了樓盤。現在剩下的幾家,也就是做做零部件加工,沒什么核心技術。”
她拐進一條老巷,磚墻上的“冰棍兒”手繪廣告已經褪色:“你看巷子里這些老房子,拆遷說了五年,開發商嫌利潤低,一直擱著。”
沈青云的目光落在墻根下曬太陽的老人身上,他們裹著厚棉襖,手里的收音機正播放著評書。這場景讓他想起華陽市的老街,只是濱州的冬天來得更早,磚縫里已經結了層薄冰。
“服務業怎么樣?”
沈青云想了想問道:“旅游、商貿這些。”
畢竟葉霓裳這些年一直待在濱州,對這邊的情況肯定更了解一點。
“中央大街一年能接待三千萬游客,但大半是一日游,留不住消費。”
葉霓裳停在紅燈前,后視鏡里映出圣索菲亞教堂的金頂,苦笑著說道:“去年統計,濱州的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在省會城市里排倒數第五,比西北的蘭城還低。”
她忽然笑了笑,對沈青云解釋道:“你剛回來可能沒感覺,住久了就知道,這邊的人過日子求穩,不愛折騰。”
沈青云沒接話,心里卻在盤算。
田富國說濱州需要產業升級,現在看來問題比預想的更復雜。
他翻開隨身帶的筆記本,在“裝備制造業”和“旅游業”下面各畫了個問號,筆尖在“營商環境”四個字上停頓片刻。
任何地方的發展滯后,根子多半在人的思想和體制機制。
很顯然。
濱州也存在這樣的問題,而且還非常的嚴重。
車駛過果戈里大街時,葉霓裳忽然指著路邊的省委家屬院:“我就在這兒下吧,下午得去給老爺子拿藥。”
她解開安全帶,把車鑰匙遞過來,金屬鏈上掛著個吊墜:“這車你先用著,油卡我放儲物格里了。密碼是你生日后六位。”
沈青云接過鑰匙時,指尖碰到她的手,冰涼的,像剛從外面回來。
“那行。”
看著葉霓裳,沈青云笑著說道:“改天我去看老爺子。”
“好。”
葉霓裳推開車門,羊絨大衣的下擺掃過積雪:“晚上要是有空,我請你吃鐵鍋燉。”
沈青云望著她走進家屬院的背影,灰色大衣在紅磚墻的映襯下格外顯眼。
這么多年,葉霓裳還真是一點都沒變。
………………
發動汽車,沈青云拿著電話發了個消息。
半小時之后,他把車停在了省公安廳對面的北方飯店停車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