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還愣著干什么!”
張銀峰甩開馬德明的手,抓起椅背上的羊絨大衣就往外沖:“備車,去城管局。要是沈書記少根頭發,我看你們誰擔得起這個責任!”
馬德明手忙腳亂地抓起手機,指尖在屏幕上亂戳:“通知縣公安局長!通知紀委書記!讓城管局長立刻滾過去!五分鐘!我只要五分鐘!”
他現在是真的慌了!
市委書記啊!
真要是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出什么差錯,整個濱海縣的領導班子,從上到下全都得被處分,自己說不定都要牢底坐穿。
至于其他人就更不要說了,此時此刻都已經滿臉蒼白,恨不得腳底下變出風火輪來。
…………
此時此刻,面包車里的沈青云被夾在中間,兩邊的城管時不時用胳膊肘撞他。
他閉上眼睛,腦子里過著剛才的畫面:王強踹向老太太時嘴角的獰笑,周圍攤主敢怒不敢的眼神,還有那間掛著“便民超市”招牌的違章建筑,門口停著輛城管摩托車,車筐里還放著東西。
“小子,識相的到了隊里就認錯。”
旁邊的矮胖城管用橡膠棍戳他的膝蓋,直接說道:“王隊跟縣里領導有關系,去年他把個政協委員的侄子打了,最后還不是不了了之?”
沈青云睜開眼,看著車窗外掠過的街景:“什么關系?”
矮胖城管嗤笑:“縣人大副主任是他爹,你說硬不硬?”
面包車拐進條堆滿垃圾的胡同,停在棟刷著白灰的三層小樓前,門口的牌子銹得厲害,上面的“濱海縣城管執法大隊一中隊”幾個字缺胳膊少腿。
王強推搡著沈青云往里走,樓道里彌漫著尿騷味和廉價香煙的混合氣息,墻上的“文明執法”標語被人用黑筆改成了“不服就罰”。
“進去反省反省!”
王強踹開走廊盡頭的鐵門,一股霉味撲面而來。
這是間不到六平米的小屋,墻角堆著破桌椅,地上有干涸的黑褐色污漬,天花板的燈泡忽明忽暗,像只鬼眨眼。
沈青云打量著四周,手指在冰冷的墻壁上劃過,指尖沾了層灰黑色的霉斑。
“這就是你們的執法場所?”
他的聲音在狹小的空間里格外清晰。
王強叼著煙走進來,身后跟著兩個拎著橡膠棍的手下。
他吐了個煙圈,煙霧飄到沈青云臉上:“怎么?不滿意?告訴你,進了這屋的,沒一個敢跟我叫板的。”
他用橡膠棍指著沈青云的鼻子,獰笑著說道:“現在給我磕三個頭,認個錯,我就讓你走。”
沈青云抬眼,目光掃過王強制服口袋里露出的煙盒。
硬中華,跟他這身油膩的制服格格不入。
“磕了頭,就能讓老太太繼續賣菜?”
沈青云忽然問了一句。
王強愣了下,隨即狂笑:“你還惦記那老東西?她要是識相,以后每天給我交五十塊保護費,我就讓她擺。”
“保護費?”
沈青云的聲音陡然拔高,冷冷的看著王強道:“你這是執法,還是黑社會收保護費?”
“少廢話!”
王強上前一步,橡膠棍“啪”地砸在掌心,冷冷的說道:“敬酒不吃吃罰酒是吧?”
他沖手下使了個眼色,咬著牙說道:“把監控線拔了,今天讓他知道知道咱們的厲害。”
一個瘦高個城管應聲去扯墻角的電線,“滋啦”一聲,燈泡閃了兩下滅了。
屋里頓時暗下來,只有窗戶透進的微光,把幾個人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
“現在沒監控了,打了你白打。”
王強的聲音帶著獰笑,橡膠棍舉起的瞬間,走廊里突然傳來雜亂的腳步聲,伴隨著馬德明的嘶吼:“王強!你個混賬東西!給我住手!”
王強的橡膠棍僵在半空,臉上的橫肉瞬間垮了。
“馬書記?”
他轉頭看向門口,腿肚子突然打顫。
馬德明沖進屋里,頭發亂得像雞窩,皮鞋跑掉了一只,光著的腳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沾著泥和草屑。
“沈書記,您沒事吧!”
馬德明撲到沈青云面前,膝蓋一軟差點跪下。
他身后的城管局長臉白得像紙,手里的帽子被捏成了團,看見沈青云手腕上的手銬,腿一軟真跪了下去。
沈青云活動了下被銬得發紅的手腕,目光落在門口瑟瑟發抖的王強身上:“濱海縣的城市管理,就這水平?”
王強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橡膠棍滾到沈青云腳邊。
“沈,沈書記?您是市委沈書記?”
他的臉瞬間失去血色,嘴唇哆嗦著,期期艾艾的說道:“我,我有眼不識泰山……”
沈青云彎腰撿起橡膠棍,掂量了兩下。
棍身帶著股汗味和鐵銹味,頂端還有干涸的暗紅色污漬。
“這根棍子,沾了多少老百姓的血?”
他把橡膠棍扔給隨后趕來的公安局長,淡淡地說道:“查清楚,這五年它打了多少人,收了多少保護費。”
馬德明看著沈青云手腕上的紅痕,心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這次不僅是王強要倒霉,整個濱海縣的城管系統,恐怕都要來場大清洗了。
寒風從破窗灌進來,卷起地上的灰塵。
沈青云攏了攏羽絨服,邁步走出小屋,陽光透過走廊盡頭的窗戶照進來,在他身后拉出長長的影子,像一柄即將出鞘的劍。
“書記,那個,咱們要不然先回縣委吧?”
馬德明小心翼翼的對沈青云說道。
“是啊。”
縣長田文玉也低聲對沈青云說道:“這里交給其他同志處理。”
“為什么要回去?”
沈青云淡淡地看著兩個人,目光帶著一絲寒意,平靜的說道:“你們作為縣委書記和縣長,對民生問題,就是這樣管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