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商鋪門口還掛著紅燈籠，幾個孩子提著沒玩夠的兔子燈，追著落在地上的炮仗碎屑跑。可這鮮活的煙火氣，卻沒讓他的心情放松半分。

楊少軍的干預，比之前任何阻力都棘手。

陳百川背后是丁道安，楊春光背后是利益輸送，可楊少軍是羊城市的常務副市長，手里握著市政、財政的權力，還聯系政法工作，他要想壓下一個案子，能調動的資源遠比丁道安多。

更重要的是，直覺告訴沈青云，楊少軍只不過是一個棋子而已，甚至于，他可能只是對方扔出來的馬前卒！

這種情況下，他必須要慎重。

車子駛過高架橋的時候，沈青云看到遠處的羊城塔亮著暖黃色的燈，和大年初一守歲時看到的一樣。

那天晚上，他還和值班干警一起搓湯圓，說“要讓老百姓安安穩穩過年”，可現在才發現，有些黑暗，藏在年味的背后，不挖出來，老百姓的安穩就是表面的。

“省長，前面路口有點堵，大概要晚三分鐘。”

周朝先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歉意。

“沒事。”

沈青云回過神，從公文包里拿出楊少軍的履歷和溫婉案的補充材料。

他翻到楊少軍在東關任職的部分，用筆圈出他擔任東關市發改委主任的四年，按照沈青云的了解，這正是太子徽的金夜國際從一家小夜總會，變成壟斷東關色情行業的黑窩的時間。

一個分管發改的主任，要給一家夜總會開綠燈、找關系，太容易了。

車子緩緩駛過擁堵的路口，沈青云合起材料。

他想起剛才張瑞明說的話，楊少軍找的理由太假了，一個命案牽扯出的夜總會調查，怎么會引發地方經濟的混亂。

分明是怕查下去，把他和太子徽的舊賬都翻出來。

很快，沈青云來到了省政法委，電梯平穩上升到六樓。

沈青云走出電梯，走廊里很安靜，只有盡頭的辦公室傳來打印機滋滋的聲響。

李國正的辦公室門虛掩著，他輕輕敲了兩下，里面傳來熟悉的聲音：“進來。”

他推開門，就看到李國正滿臉嚴肅的正坐在辦公桌后看文件，桌上擺著一杯剛泡好的綠茶，熱氣裊裊。

看到沈青云，他放下筆，指了指對面的椅子：“初七就跑過來，肯定是遇上難事了。坐吧，先喝口茶暖暖身子。”

沈青云坐下，沒急著喝茶，先把材料攤在桌上：“李書記，溫婉的案子出了點變故。羊城市的楊少軍同志，通過市公安局給羊城刑偵支隊打招呼，讓他們暫停對金夜國際和太子徽的調查，理由是顧全大局。”

“楊少軍？”

李國正的眉頭挑了一下，伸手拿起材料，不解的問道：“他一個常務副市長，怎么會插手刑偵案子？”

“我查了他的履歷，他早年在東關市任發改委主任，正好是太子徽發家、金夜國際開業的時間。”

沈青云身體微微前傾，語氣篤定：“后來還擔任了東關市的市長。張瑞明同志說，楊少軍跟東關的企業有些淵源，這個企業，十有八九就是太子徽的場子。他現在打招呼，根本不是怕影響地方經濟發展，是怕我們查下去，把他和太子徽的舊賬翻出來。”

李國正翻著材料，眼神漸漸沉了下來。

辦公室里很安靜，只有窗外的風偶爾吹得窗簾動一下。

過了好一會兒，他放下材料，看向沈青云：“你想怎么做？”

“我想繼續查，但楊少軍是羊城市的常務副市長，他要是再給市公安局施壓，羊城支隊的人不好干活。”

沈青云的語氣很坦誠，對李國正說道：“我想成立專項調查組，直接由省廳牽頭，繞開羊城的層級，從省廳刑偵總隊和其他地市抽調人手，秘密調查太子徽的犯罪證據。同時，希望您能協調省紀委，查一查楊少軍在東關任職期間的情況，看看他和太子徽有沒有利益輸送。”

既然有人跳臉，那沈青云不介意給對方一點顏色看看。

李國正沒有立刻回答，他起身走到窗邊，看著樓下廣場上掛著的“政法隊伍教育整頓”橫幅。紅色的標語在陽光下格外醒目。

他轉過身時，眼神里已經沒了猶豫：“可以，楊少軍這種行為，是典型的行政干預司法，必須制止。”

他走到沈青云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調查組的人你隨便挑，省廳這邊有任何阻力，我來扛。省紀委那邊，我下午就找他們對接，讓他們同步核查楊少軍的問題。你記住，不管他官多大，只要敢護著黑惡勢力，就必須一查到底。我們是政法干部，不能讓老百姓覺得，官大就能壓過法。”

沈青云心里一陣暖流，從查陳百川到現在，李國正的支持始終是他最硬的底氣。

他站起身，語氣鄭重：“李書記，您放心，我一定盡快查清案子，不辜負您的信任。”

“別著急，穩著來。”

李國正笑了笑，指了指桌上的綠茶：“茶快涼了，喝了再走。楊少軍是老油條，調查時多留個心眼，別讓他抓了把柄。”

沈青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綠茶的清香壓下了心里的焦慮。

他放下杯子，拿起材料：“那我先回廳里，下午就擬調查組的名單，有進展第一時間跟您匯報。”

“去吧。”

李國正送他到門口，又叮囑了一句：“注意安全，太子徽是黑惡勢力，楊少軍又護著他，說不定會耍手段。”

沈青云點頭應下，轉身走出辦公室。

走廊里的陽光正好，他握著材料的手緊了緊。

楊少軍的干預，反而讓他更確定：東關的黑幕，必須揭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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