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大概十分鐘,李徽抬起頭,臉上滿是淚痕。
他拿起桌上的溫水,喝了一口,聲音沙啞地說:“‘金夜國際’里,確實有強迫賣淫的情況……是我讓人干的。”
沈青云的心松了口氣,卻沒有露出喜色,而是繼續追問:“具體有多少人?怎么強迫的?”
“大概,大概二十多個。”
李徽的聲音越來越低,遲疑著說道:“有些是被拐來的,有些是欠了高利貸被送過來的。不接客的,就關小黑屋,餓肚子,或者打。林曉就是因為反抗,被我手下打斷了腿。”
“楊少軍和施泉華,你給了他們多少好處?”
沈青云拿出筆和紙,準備記錄。
“大概幾千萬吧,還有幾個姑娘是我送給的。”
李徽的頭垂得更低,小心翼翼的說道:“楊少軍我不熟悉,施泉華是我的人,他幫我在省廳通風報信,上次掃黃,他提前告訴我,讓我把金夜國際的證據轉移了,只留了幾個小場子應付。”
“資金洗錢的流向呢?你那些大額支出,到底給了誰?”
沈青云追問,這是最后一個關鍵問題。
太子徽沒有說話,似乎是在猶豫。
許久之后,他抬起頭,眼神里帶著一絲悔恨:“是我妹妹知道我干這些事,肯定會跟我斷絕關系。我這輩子已經毀了,不想再連累她。”
李徽頓了頓,聲音里帶著一絲祈求:“沈省長,我知道我罪該萬死,能不能別讓我妹妹知道這些事?”
沈青云看著李徽痛苦的表情,心里沒有同情,只有對受害者的愧疚。
如果早點把李徽抓起來,就不會有那么多姑娘受害。
他點了點頭:“只要你配合調查,把所有事情說清楚,我們不會主動聯系你妹妹。但如果司法程序需要,她可能還是要出庭作證。”
李徽點點頭,不再說話,而是拿起筆,開始在紙上寫下自己的犯罪事實。
審訊室的燈光照在他身上,他的背影顯得格外落寞。
元宵夜的煙花還在窗外綻放,卻不再像之前那樣刺眼,反而多了幾分溫暖。
………………
走出審訊室時,黃向陽已經在走廊里等著了。
“省長,他招了?”
黃向陽喜形于色的問道。
“該說的都說了。”
沈青云淡淡地說道:“不過,這家伙其實還是有隱瞞的。”
“啊?”
黃向陽一愣神,倒是沒想到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那個太子徽竟然還在隱瞞一些東西,這家伙腦子到底是怎么長的?
“慢慢查,不用著急。”
沈青云平靜的說道:“這家伙肚子里,肯定還有貨。”
他做了這么多年的警察,對于太子徽這種人的想法,其實心知肚明。
按照太子徽的說法,他跟楊少軍不熟悉,兩個人的關系沒有那么緊密。
那么問題來了,為什么楊少軍會為他出面?
原因其實不用問沈青云都能夠猜到,無非是背后有人給了楊少軍消息。
或者說。
這個太子徽的背后,還有著更高層次的人在支持他。
“那咱們繼續審?”
黃向陽興奮的說道。
“聯系省紀委吧。”
沈青云卻突然開口道:“這背后的事情,不是你能審明白的。”
“好的。”
黃向陽一愣神,隨后連忙點頭答應下來。
沈青云沒有再說什么,很快便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太子徽的口供在他的腦子里不斷的出現,雖然沒明說名字,但他卻提到每年春節前,會通過金夜國際的隱秘賬戶,轉一筆五千萬的拜年費到國外的某個賬戶。
能讓李徽如此忌憚、連名字都不敢提的,絕非普通官員。
沈青云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腦海里閃過省委常委會的名單,一個個名字在心里過篩:劉向前那句“別損害地方經濟”的叮囑、某些領導在會議上對掃黃行動的含糊態度、還有李徽提到的國外賬戶。
線索像亂麻一樣纏繞,卻隱隱指向一個可怕的方向。
“不能急。”
沈青云低聲自語,睜開眼看向窗外。
省公安廳大樓外的元宵燈籠還亮著,遠處的羊城塔閃爍著彩色的燈光,一派祥和景象。
可他知道,這祥和之下,暗流早已洶涌。
楊少軍只是臺前的小角色,施泉華也不過是中間的傳遞者,真正的大魚,還藏在更深的水里。
沉思片刻之后,沈青云拿起辦公桌上的固定電話,指尖在撥號鍵上懸停了幾秒。
他原本想直接聯系張清風,但轉念一想,涉及省部級線索,按程序應先通知道政法委,再由省委統一上報,貿然越級,反而可能打草驚蛇。
他深吸一口氣,按下了政法委書記李國正的號碼。
電話響了三聲,就被接了起來,省政法委書記李國正的聲音帶著剛被吵醒的沙啞,卻依舊保持著清醒:“青云同志,這么晚了,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