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點十分，酒店后門傳來輕輕的剎車聲。

沈青云走到窗邊，撩開窗簾一角，看到三輛黑色轎車停在樹蔭下，車身沒有任何標識，只有車窗上貼著深色的膜。

王春明湊過來說：“是紀委的車，趙副書記他們到了。”

兩人剛走到酒店走廊，就看到省紀委副書記趙尚敏帶著幾個人走過來。

趙尚敏穿著一件深色夾克，頭發有些凌亂，臉上帶著風塵，手里緊緊攥著一份折疊整齊的分工表，邊角都被汗水浸得有些發皺。

他們凌晨四點就從省里出發，開了五個小時的車，連早飯都沒顧上吃。

“沈省長，讓您久等了！”

他快步走上前，握住沈青云的手，掌心粗糙而有力：“路上有點堵車，還好沒耽誤事。”

沈青云回握住他的手，笑著說：“辛苦你們了，先坐下來喘口氣，咱們再商量。”

進了房間，趙尚敏把分工表攤在桌上，指著上面的名字說：“沈省長，我們昨晚在車上就商量好了，紀委負責抓捕黨政系統的。李保國、王建軍，還有縣財政局的局長、教育局的副局長，這幾個人跟張衛國勾連最深，都是直接收過錢的。”

說到這里，他看向沈青云說道：“你們警方負責抓張衛國、張偉父子，還有育才服裝廠的三個高管，包括生產部經理和財務總監，他們手里肯定有張衛國偷稅漏稅的證據。行動時間定在十點半，到時候咱們兩邊同時動手，互相策應。您看這樣行不行？”

沈青云俯身看著分工表，手指在“李朝林”的名字上停住：“他的抓捕你們跟誰對接？李朝林是公安系統的，干了十幾年刑偵，反偵察意識比一般官員強，而且他肯定知道不少內幕，萬一他狗急跳墻，銷毀證據或者跑了，麻煩就大了。”

“放心，沈省長，我們早就跟王隊長商量好了。”

趙尚敏笑著拍了拍王春明的肩膀，笑著說道：“他會派十個刑警配合我們，都是省廳刑偵總隊的精英，其中兩個還參加過抓捕毒梟的行動，經驗豐富。我們還查了李朝林的作息，他每天十點左右會從家里出發去縣局，我們就在他小區門口設伏，等他上車的時候動手，保證萬無一失。”

沈青云點點頭，心里的石頭落了一半。

趙尚敏又補充道：“說實話，沈省長，您這次暗訪太有必要了。我們之前也收到過高遠縣的舉報信，有兩封還是匿名的，說張衛國生產劣質校服、官員收好處費，可每次把線索轉到高遠縣紀委，都被縣委以證據不足壓下來了。這次要是沒有您拿到的林高明的證詞和第一手證據，我們還真沒法這么快動手。”

“不是我厲害，是老百姓的眼睛亮。”

沈青云擺了擺手，語氣里沒半點輕松，緩緩說道：“林高明為了這事，老婆跟他離婚了，工作也丟了，還被診斷出抑郁癥，天天靠吃藥才能睡著。咱們要是再查不出來，就真對不起他這份信任。”

他拿起手機，點開劉福榮的微信，打字道：“去林高明家一趟，告訴他事情快解決了，讓他最近別出門，注意安全，有情況隨時聯系我。”

發送成功后，他抬頭看向王春明和趙尚敏，眼神變得銳利：“十點十五分，各隊匯報位置，確保都到了預定地點。十點半，準時行動。有任何突發情況，比如嫌疑人反抗、有人通風報信，直接跟我或者你們倆聯系，不許擅自做主，更不許跟高遠縣的任何部門接觸。”

“明白！”

王春明和趙尚敏同時答應著，聲音響亮。

兩人轉身離開后，房間里只剩下沈青云。

他走到書桌前，拿起林高明的舉報信，信紙已經有些發黃，上面的字跡一筆一劃都很用力，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他想起之前見到林高明時的樣子：四十多歲的人，頭發白了一半，穿著洗得發白的襯衫，說起被拘留的事時，手都在抖。

“這次，一定讓你能抬起頭做人。”

他低聲自語，指尖輕輕拂過信上的名字。

窗外的陽光漸漸升高，透過玻璃照在桌上的證據材料上，把“非法經營”和“貪污受賄”這些字眼照得格外刺眼。

沈青云又想起之前在洗浴中心看到的張偉。

那個染著黃頭發的年輕人，指著被打的人罵“敢跟我搶女人，找死”，周圍的人沒人敢管。“這次，該讓你們付出代價了。”

他握緊拳頭，心里暗下決心，等案子結了，一定要好好整頓一下基層公安的風氣，不能再讓權力成為黑惡勢力的保護傘。

…………

上午十點半，沈青云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王春明發來的消息：“各隊就位，請求行動。”

他指尖飛快地回復：“行動。”

幾乎同時，高遠縣的五個抓捕點同步展開行動。

張衛國的別墅在縣城東郊，是一棟三層的歐式建筑，院子里種著名貴的綠植，門口停著一輛黑色的奔馳。

此時張衛國正坐在客廳的真皮沙發上看報紙，面前的紅木茶幾上擺著一套紫砂茶具，剛泡好的龍井散發著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