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的苦澀在舌尖蔓延:“有些同志認為,過年期間可以松松弦,甚至覺得吃點拿點不算事’。但我要告訴大家,腐敗沒有節假日,黨紀國法更不會因為過年就網開一面。”
他的手指重重敲擊講臺,一字一句的說道:“特別是農業農村領域,每一分錢都是老百姓的救命錢,誰要是敢動歪心思,誰就要付出代價!”
臺下的騷動聲越來越大,前排的幾位常委臉色煞白。
劉凱偉停下筆,鋼筆在筆記本上劃出一道歪斜的墨痕。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機,屏幕是黑的。
早上出門時,秘書說“開會期間信號屏蔽”,現在想來,這話里藏著不尋常的意味。
“彭向陽同志曾說過……”
沈青云的話突然被打斷,禮堂厚重的木門被人從外面猛地推開,金屬合頁發出刺耳的尖叫。一股寒風裹挾著雪粒灌進來,吹得前排干部的文件簌簌作響。
邱健華和田野并肩站在門口,兩人身后跟著二十多個穿著黑色沖鋒衣的警察和紀委工作人員,他們的皮鞋踩在地板上,發出整齊的“咚咚”聲,像是在敲喪鐘。
邱健華手里的文件袋在燈光下泛著冷光,田野腰間的手銬隨著步伐輕輕晃動,金屬碰撞聲在寂靜的禮堂里格外清晰。
沈青云停下講話,緩緩放下茶杯。他沒有看門口的人,目光依然落在臺下,像是在欣賞一幅突然被打翻的墨畫。
劉凱偉的鋼筆“啪嗒”掉在地上,他看著朝自己走來的邱健華,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周圍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他能聽到自己心臟撞碎肋骨的聲音。
“劉凱偉同志。”
邱健華站在他面前,聲音冷得像冰,一字一句的說道:“經市紀委研究決定,并省紀委批準,對你實行雙規,請跟我們走一趟。”
文件上的紅印章在他眼前放大,像一個張開的血盆大口。
劉凱偉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尖叫:“邱健華你瘋了!我是縣委書記!沈書記,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目光轉向主席臺,沈青云卻像沒看見一樣,指尖在講臺上輕輕畫著圈。
兩個紀委工作人員迅速上前,冰涼的手銬鎖住他手腕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徹底完了。
“方臘同志。”
田野的聲音緊接著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你涉嫌嚴重違紀違法,經市紀委、市公安局聯合辦案組決定,對你實行雙規。”
方臘癱在椅子上,臉色慘白如紙。
他想抓住桌子邊緣,手指卻不聽使喚地打滑。
眼前閃過那些被他簽字挪用的扶貧款數字,閃過彭向陽遇害那天晚上的血色,閃過老婆在國外別墅里曬出的照片。
當警察架起他時,他突然嚎啕大哭:“我交代……我什么都交代……是劉凱偉逼我的!”
臺下徹底炸開了鍋。
那些與扶貧款案有關的干部,有的想往桌子底下鉆,有的試圖從后門溜走,卻被早已布控的警察一一按住。
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的中年男人拼命掙扎,嘴里喊著“我只是簽了個字”,他的公文包掉在地上,露出里面一沓沓嶄新的鈔票。
“都安靜!”
沈青云的聲音突然響起,比剛才提高了八度。
麥克風發出尖銳的嘯叫,所有人都捂起耳朵,混亂的現場瞬間靜止。
他走下主席臺,皮鞋踩在散落的文件上,發出紙張碎裂的輕響。
“今天我來湘君縣,不是調研,不是慰問。”
沈青云的目光掃過被押走的劉凱偉和方臘,又落在那些瑟瑟發抖的干部身上,淡淡地說道:“是為了把這伙蠶食扶貧款的蛀蟲一網打盡!”
他的手指指向天花板:“彭向陽同志用生命換來的證據,不會白費!”
后排突然響起掌聲,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黨員站起身,淚水模糊了雙眼:“沈書記,您為老百姓做主了!”
沈青云朝他點頭,繼續說道:“從現在起,湘君縣委、縣政府的工作,由縣委副書記尚濤同志臨時主持。”
站在角落里的尚濤愣了一下,連忙挺直腰板。
“市委將盡快選派新的領導班子,確保工作不受影響。”
說著話,沈青云走到尚濤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穩住局面,特別是要安撫好貧困戶的情緒,告訴他們,被挪用的扶貧款,一分都不會少。”
“請沈書記放心!”
尚濤的聲音帶著激動的顫抖。
沈青云轉身看向一直站在主席臺側的胡國忠:“國忠同志,你留下坐鎮,協助尚濤同志處理后續工作。組織部門要盡快拿出干部調整方案,不能讓湘君縣的工作斷檔。”
胡國忠立正敬禮:“保證完成任務!”
邱健華走到沈青云身邊,低聲說:“涉案人員共二十三人,全部控制住了。”
沈青云點點頭,目光再次投向臺下那些驚魂未定的干部:“在座的各位,要引以為戒。記住,當官發財兩條道,想發財就別當官,想當官就別發財。”
他頓了頓,聲音里帶著一絲沉痛:“彭向陽同志沒能看到今天,但我相信,他在天之靈,會感到欣慰。”
離開禮堂時,暮色已經籠罩了整個縣城。
雪不知何時又下了起來,細密的雪花落在沈青云的肩頭,瞬間化成水珠。
警車的鳴笛聲此起彼伏,像在為這場遲到的正義奏響序曲。
“沈書記,回市里嗎?”
司機秦海川打開車門,車內的暖氣撲面而來。
沈青云抬頭望了一眼縣委大樓,那里的燈光依舊明亮,只是換了一批堅守崗位的人。
他點點頭,坐進車里:“回市里。”
車子駛離湘君縣時,沈青云看著窗外倒退的街景。
路燈下,幾個環衛工人正在清掃積雪,他們的身影在空曠的街道上顯得格外挺拔。
他知道,清除腐敗的“積雪”需要時間,但只要堅持下去,總能看到陽光。
車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仿佛要把整個世界都洗干凈。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