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城的喧囂被車輪甩在身后,黑亮的柏油路如同一條沉默的墨龍,載著車隊駛向更深的腹地。
嶺南眾人還沉浸在工坊區那鋼鐵咆哮的震撼里,耳朵里似乎還殘留著機器的轟鳴,鼻尖縈繞著機油和蒸汽的混合氣味,眼神都有些發直。
車窗外掠過的不再是連綿的廠房和煙囪,而是成片整齊的田壟和規劃有序的村落,青磚灰瓦的房舍在秋陽下顯得干凈利落。
“那是……軌道?”顧思禮眼尖,指著遠處田野間兩條筆直延伸、在陽光下反射冷光的細線。兩條鐵軌并排臥在碎石路基上,如同大地的筋脈,沉默地伸向遠方。
“嗯,運煤的。”駕車的護衛頭也不回,“從北麓礦場直通冶煉廠和火電站,日夜不停。”
正說著,低沉的汽笛聲由遠及近!一輛比北境城里所見更龐大、更猙獰的鋼鐵怪物噴吐著滾滾濃煙,拖拽著十幾節沉重的鐵皮車廂,如同一條鋼鐵巨蟒,沿著鐵軌轟隆駛過!大地在它的鐵輪下微微震顫!車窗玻璃嗡嗡作響!
嶺南眾人下意識地抓緊了車壁,駭然地看著那鋼鐵巨獸挾著風雷之勢碾過大地,留下震耳欲聾的轟鳴和彌散在空中的煤煙味。趙頭兒張著嘴,忘了合攏。孫瘸子的獨眼追隨著遠去的列車,直到它變成地平線上的一個小黑點。陸家的孩子們嚇得捂住了耳朵。
“快到了。”護衛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
前方出現一條寬闊的岔路,路牌指向“萬福村”。柏油路面到此為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細膩、泛著青灰色的平整路面(水泥路)。
車輪碾上去,發出更加低沉平穩的沙沙聲。道路兩旁,取代荒草的是修剪整齊的冬青樹籬。更遠處,一排排嶄新的、樣式統一的青磚小院錯落有致地分布著,屋頂煙囪冒著淡淡的炊煙。
車隊剛拐上通往萬福村的水泥路,速度便不得不慢了下來。
路,被人堵住了。
不是三五個,也不是幾十個,是黑壓壓一片,望不到頭!男女老少,擠滿了并不算窄的水泥路,一直延伸到村口!
他們穿著厚實干凈的衣服,臉上帶著被北地風霜刻出的紅暈,手里挎著籃子,抱著包袱,甚至牽著自家養得油光水滑的看門狗。沒有喧天的鑼鼓,沒有飄揚的彩旗,只有一種壓抑到極致、仿佛隨時會爆發的寂靜。無數道目光如同探照燈,齊刷刷地聚焦在緩緩駛來的車隊上,聚焦在為首那輛汽車。
空氣仿佛凝固了。車輪碾過路面的沙沙聲顯得格外清晰。
季如歌推開車門,站在車旁一側。她依舊是那身素色勁裝,風塵仆仆,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
就在她身影出現的剎那——
“季村長!是季村長回來了!”
一聲帶著哭腔的嘶喊猛地撕破了寂靜!如同點燃了火藥桶!
“季村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