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隊!引水渠口子堵死了!抄家伙!”
巡防隊分成幾股,裹得像個球,只露出凍得通紅的眼睛。手里拎著長木锨、鐵釬子、粗麻繩。
領頭的是王木匠,嗓門在風里扯著喊。他們挨家挨戶踹門,不是串門,是看房頂。厚厚的積雪要是壓塌了屋頂,這貓冬就成了埋人。
“老蔫叔!出來搭把手!你家煙囪根兒雪堆得快堵死了!”一個漢子拍打著趙老蔫家的厚門板。
門吱呀開條縫,趙老蔫佝僂著背鉆出來,二話不說,抄起靠在墻邊的破木锨就跟著走。深一腳淺一腳,雪沒到大腿根,每一步都像在雪漿子里拔蘿卜。
漢子們喊著號子,用木锨鏟,用鐵釬捅,把壓彎樹杈的積雪掀下來,把堵住煙囪和門窗的雪墻鏟開。雪沫子灌進領口,化成冰水,刺骨的冷。沒人抱怨,悶頭干。雪殼子下刨出一條條喘氣的路,這是活命的活計。
季如歌裹著厚皮襖,踩著快到她膝蓋的積雪,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寨子最破敗的角落走。這里是“窩棚區”。
幾間用破木板、爛泥巴、枯草稈胡亂拼湊的矮房,在風雪里搖搖欲墜。房頂上積著厚厚的雪,壓得棚頂往下凹,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風從四面漏進來,嗚嗚作響,屋里跟冰窖沒兩樣。
幾個窩棚的門被雪堵了大半,里面的人扒開條縫,露出幾張凍得青紫、滿是愁苦的臉。孩子餓得直哭,聲音都啞了。老人蜷在冰冷的草堆里,眼神空洞。
“還能喘氣的!都出來!”季如歌的聲音像刀子,劈開風雪的嗚咽。
窩棚里的人遲疑著,畏畏縮縮地鉆出來,在沒膝的雪地里縮成一團,像一群瑟瑟發抖的鵪鶉。
“瞅瞅你們這窩!”季如歌指著那快被雪壓塌的棚頂,“想被活埋?”
沒人敢吭聲。
“寨子西頭,老庫房騰出來了,墻厚,頂結實。”季如歌手一揮,“都搬過去!擠是擠點,凍不死人!”
她又指著旁邊幾個巡防隊的漢子:“去幾個人,把庫房通炕的煙道捅開!把咱們預備過冬的柴禾、煤塊搬過去!再扛幾袋雜糧!先熬粥,別餓死人!”
窩棚區的人愣住了,難以置信地看著季如歌。搬進暖和的庫房?有柴火燒?還有糧食?
“愣著干啥?等雪把你們埋了?!”季如歌吼了一嗓子。
人群這才動起來,哭的,笑的,亂成一團。老人被攙扶著,婦人抱著小的,跌跌撞撞跟著巡防隊往西頭走。深雪里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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