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醫聞,毫不猶豫,空著的左手閃電般從藥箱里又捻起一根短針,“噗”地一聲,穩準狠地刺入孩子鼻下的人中穴!
三人配合得天衣無縫,沒有一句多余的交流,每一個動作都精準、迅疾,帶著一種久違的、近乎本能的默契和對生命的絕對掌控力。
銀針在穴位上捻轉提插,艾灸的熱力透過皮膚,空氣中彌漫著艾草燃燒的焦香和雨水的濕冷氣息。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緊張中一分一秒爬過。婦人忘記了哭泣,死死捂住自己的嘴,驚恐又充滿希望地看著。旁邊的流放者們更是大氣不敢出,眼睛瞪得溜圓。
突然,孩子繃緊如弓的身體猛地一松,劇烈抽搐的四肢漸漸平息下來。緊咬的牙關松開,發出微弱的、近乎嗚咽的喘息。臉上那層嚇人的青紫色,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只留下高燒帶來的通紅。
“呼……”李太醫長長地、顫抖著吐出一口氣,捻針的手指終于緩緩松開。他整個人像被抽掉了脊梁骨,晃了一下,陳太醫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的胳膊。張太醫手中的艾條也慢慢熄滅了火星,他布滿老人斑的手背上,沾滿了艾灸落下的灰燼。
孩子燒得通紅的眼皮顫動了幾下,終于艱難地掀開了一條縫,露出里面迷蒙、虛弱,卻不再翻白的黑眼珠。他茫然地看著眼前晃動的人影,小嘴委屈地癟了癟,發出一聲微弱沙啞的哭腔:“娘……疼……”
這一聲微弱的呼喚,如同解開了凝固的符咒。
“活了!鐵蛋活了!”旁邊的老漢第一個反應過來,激動得老淚縱橫,撲通一聲就跪倒在泥濘的地上。
“老天爺開眼啊!”另一個流放者也跟著跪下,聲音哽咽。
抱著孩子的婦人如夢初醒,巨大的狂喜和感激瞬間沖垮了她。她淚如泉涌,抱著剛剛從鬼門關被拽回來的兒子,朝著李太醫、張太醫、陳太醫的方向,不顧一切地用力磕頭,額頭重重地砸在濕冷的泥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太醫!太醫救命啊!謝謝太醫!謝謝救命恩人!”
“太醫救命!”
“謝太醫大恩!”
“活菩薩啊!”
一聲聲“太醫”,帶著劫后余生的狂喜和發自肺腑的感激,如同驚雷,在這間破敗漏雨的流放者小屋里炸響,穿透嘩嘩的雨聲,直直刺入李太醫、張太醫和陳太醫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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