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呼聲漸歇,炊煙裊裊。季如歌站在石墩旁,看著村民臉上劫后余生的淚與笑。
老村長抹著眼角,張羅著重新架起更大的鍋灶,宰羊殺雞,蒸饃熬湯。
很快,濃郁的肉香和糧食的甜香彌漫了整個村口空地。這是遲來的慶功宴,更是新生。
日頭西斜,將草甸子染成一片金紅。村外,那幾頂屬于耶律齊親兵的皮帳旁,也升起了篝火。幾個剽悍的騎兵沉默地烤著肉,目光不時掃向喧鬧的村子,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羨慕。
當夕陽徹底沉入遠山,篝火取代了天光,成為村子的中心。火舌舔舐著黑夜,映亮了一張張帶著油光和滿足的臉。
大塊的羊肉在篝火上滋滋冒油,粗陶碗里盛滿了渾濁卻熱烈的自釀土酒。男人們圍著火堆,拍著大腿,吼著不成調的鄉野小曲。婦人們忙著分肉添酒,孩子們抓著骨頭在大人腿邊追逐嬉鬧。
季如歌坐在篝火外圍稍暗處的一塊青石上,面前放著一碗清茶。跳躍的火光在她清冷的臉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影子。
喧囂近在咫尺,又仿佛隔著一層無形的壁障。她看著火光中那些鮮活的面孔,看著囡囡啃著骨頭、滿嘴油光地傻笑,看著老村長被幾個漢子圍著灌酒、笑得胡子直翹。
一種奇異的暖意,如同篝火的余溫,悄然包裹著她被空間之力淬煉得更加冰冷的軀殼。這與力量無關,是另一種……活著的感覺。
“嗒…嗒…”
沉重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踏碎了村口的喧鬧。火光映照下,一個魁梧如山的身影策馬而來。
黑馬噴著響鼻,馬背上的耶律齊風塵仆仆,皮袍上還沾著未干的露水和草屑,顯然是一路疾馳。他臉上帶著大戰后的疲憊,但那雙鷹隼般的眼睛在篝火映照下,亮得驚人。
喧鬧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這位草原可汗身上。敬畏,感激,還有一絲絲緊張。
耶律齊勒住馬,翻身落地,動作干脆利落。他目光掃過篝火旁一張張淳樸的臉,掃過堆積如山的羊骨和空酒壇,最后落在青石上那個安靜的身影上。
看到她精氣神比以往更甚,且容顏更明艷,大約猜到她無礙,應該是有機緣解決了。他眼底深處掠過一絲如釋重負的微光。
他大步走到篝火中央,魁梧的身軀如同鐵塔矗立。沒有廢話,直接抓起旁邊一個漢子手里剛倒滿的、渾濁的土酒碗。
“這一碗!”耶律齊的聲音如同滾雷,壓過火焰的噼啪,“敬季村長!沒有她,就沒有草原和村子的太平!”
他仰頭,咕咚咕咚,將一整碗辛辣的土酒灌入喉嚨!喉結滾動,酒液順著下巴流下,沾濕了衣襟。
短暫的寂靜后,人群爆發出震天的歡呼!
“敬季村長!”
“敬可汗!”
男人們紛紛舉起酒碗,婦人們也端起了茶碗,孩子們學著大人的樣子舉起手里的骨頭。無數道目光帶著純粹的感激和敬仰,投向青石上的季如歌。
季如歌端起面前的茶碗,迎著耶律齊看過來的目光,微微頷首,將碗中清茶一飲而盡。動作依舊清冷,卻不再疏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