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路上景春熙靠著車廂假寐,但依然可以聽見他胸腔里傳來比教學時快許多的心跳。
暗衛們分成三組交替掩護著馬車返回。
七月揉著發酸的后頸,看見九月對他比了個手勢——世子耳根紅了。
所有人默契地退到更遠的陰影里,聽著馬車吱呀呀碾過青石板路,載著兩顆同樣悸動的心,駛向門口已經掛起燈籠的酒樓。
…
進入錢塘郡,路上居然沒見一個難民,就是乞丐也消失無蹤。接近入城的路段,反而是一派祥和景象。
青石板鋪就的官道平整寬闊,道旁楊柳依依,偶有鳥雀在枝頭啁啾。路上見到的行人很少,偶有幾個也都是衣著整潔的商販,挎著竹籃匆匆而過。
距離城門最近的一個岔路口,居然有富戶在施粥:兩口大鐵鍋架在臨時壘起的灶臺上,冒著騰騰熱氣,周圍卻很整潔干凈,就是柴火都堆得整整齊齊。
幾個衣衫干凈的仆婦正用長柄木勺往兩個路人碗里舀著稠粥,不說排隊等粥,行人都沒幾個,景春熙感嘆:這表象做得真不錯。
施粥點的兩邊站了兩排,一共十二個身穿素衣便服的家丁,他們腰間鼓鼓的,顯然藏著兵器,眼神警惕地掃視著過往的人。
由于擔心六個孩子都集中在一輛車上,萬一遭到盤查不好解釋,未入錢塘郡地界前,他們已經被分在了兩輛車上。
景春熙這輛馬車的車廂里鋪著厚厚的棉墊,阿禾、阿豆和小雨跟景春熙、糖霜擠在一起;小蠻騎著匹棗紅馬在車旁護衛,石頭坐在車轅上握著韁繩,反而是本來駕車的護衛跟水生、冬子和初一坐車。
兩車間隔丈余,既能互相照應又不顯得過于親密。
“小姐,我們說的是真的,我們走的時候不是這樣的,真的非常悲慘,死了很多人,逃出去的人也很多。”已經穿上合身新衣服,天天吃飽飯、吃上肉的阿禾,養了十幾天,原本已經沒有菜色的臉,現在忽然變得慘白。
看到這樣的景象她有點急了,抓著景春熙的手忙著申辯,生怕小姐以為他們是撒謊換取富貴,眼淚都要流出來了。那雙杏眼里盈滿惶恐,嘴唇微微發抖。
“姐姐,姐姐,”她忽然的恐懼和瑟縮動作嚇壞了阿豆,本來就靠著姐姐很近的身體干脆攀了上去,也緊緊抓住了阿禾的衣襟。
他也瑟縮著,眼睛卻盯著景春熙,擔心她會對他們不利一般。
小雨也往糖霜懷里縮了縮,三個孩子像受驚的小獸般擠作一團。
“姐姐知道你們不會說謊,別怕,你這樣嚇著弟弟妹妹了。”景春熙撫著阿禾的手,溫熱的掌心輕輕包裹住女孩冰涼的手指,也用安撫的目光看向阿豆和小雨。
她聲音輕柔似春風,\"外面的祥和只是表象而已,可能還是因為我們的到來,官府特意擺給我們看的。\"說著掀開車簾一角,示意他們看那些站在暗處的家丁,“瞧那些人,哪像是真心施粥的?鍋底都沒燒黑呢。”
進了錢塘郡地界,已經遭遇了兩次盤查。第一次是在渡口,幾個差役裝模作樣地檢查行李;第二次在官道哨卡,為首的捕快盯著他們的路引看了許久。
不知道胥子澤開出的是什么路引,但他們一行五十幾人,雖然是分開的三波人,彼此距離也有幾里地,但不引起關注是不可能的。
好在他們來的方向是嶺南,所以盤查雖是嚴格,也引起了關注,卻不至于讓官府懷疑他們的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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