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咋咋呼呼的,不是早吩咐過么?什么我們都不用管,一切聽從世子和快腳叔指揮。”景春熙側過臉,聲音低而清洌,像一泓冷泉。
雖是小聲呵斥,卻還是忍不住微微俯身,順著糖霜撩開的縫隙往后望去,眸光掠過塵土微揚的官道。
果然,原本壓后的二十個護衛,此刻竟像被風抹去的影子,連馬蹄揚起的塵灰都消散得干干凈凈。
現在她們的幾輛馬車后面,騎馬的只剩五六人,稀稀拉拉綴在隊尾。
景春熙想,還是胥子澤心思縝密,就知道那晚他們一夜未睡,肯定是商量了什么要事。
他慣會在暗處落子,將部分人馬留在城外,不但能潛進四野收集外面的風聲,還能在城中有變時,留一條可退可進的活路,不至于被人甕中捉鱉。
第一波十七八人順順當當就進了城門,只是領頭的人遞過路引,然后多一點盤問、盤查都沒有,這一點令所有人都很意外。
還有一個意外被他們發現,就是另一側城門,出城的百姓一個都沒有,整條通道空落落的。
轉了又看見,在他們隊伍的前面,有輛青篷馬車連速度都沒減,就沖了進去。守門的衙役只抬了抬眼皮便側身讓路,像趕蒼蠅似的揮了揮手。
輪到他們時,就沒那么順當了。
騎馬走在最前面的清風和綠影,忽然被橫過來的刀和棍棒攔住了去路。刀是雁翎刀,棍是白蠟桿,刀背與棍身交錯成“十”字,在日頭下閃出一道冷硬的鐵光。
一見自己的頭兒先動了手,馬上有兩個小衙役“哐啷”一聲把柵欄推過來,幾個守門的衙役也呼啦啦扯過木柵欄,橫著封住入口,灰土撲簌簌揚起,所有人都圍了過來,像被驚起的鴉群。
“什么人?一律下車、下馬接受檢查。”小頭目板著臉一本正經,如果他們不是一直盯著前面的人怎么進城,還真會誤以為他有多正氣凜然。
“沒長眼嗎?這是要干什么?”綠影的聲音不高,卻帶著習武之人特有的脆亮。
他翻身下馬,靴跟落地幾乎無聲,抬手摘下系在腰側的烏木鎏金牌子,隨后遞到離自己最近的小衙役鼻尖底下,聲音壓得極低,旁人只見他嘴角微彎,但小衙役卻聽到了,“仔細瞧瞧后頭是什么人,你們得罪得起嗎?”
那小頭目原本站得稍遠,這時候已經斜倚在門框上,聞立刻站直,兩步并作一步湊過來。
他只往牌子上掃了一眼,臉色便像被火烤過似的,“唰”地變了顏色,忙不迭地回頭喝罵:“都瞎了嗎?快點搬開,放行!”
爾后又轉身,對清風、綠影和后面的車隊作揖,連連道歉,“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還望貴人見諒。”
沒需要打點,路引都不看,就順暢通行。木柵欄被拖得吱呀亂響,幾個衙役彎腰抬桿,動作快得幾乎顯出狼狽。
就是他們幾輛馬車經過城門的時候,車簾都不用掀起,馬車上的簾角在風里輕輕晃,像是對這突如其來的恭敬報以無聲的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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