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外祖母剛才也提到了景明容,她比自己大兩年,這兩年再不議親,確實有點晚了。
”明容姐,”景春熙想問兩句,但想到她在流放路上的悲慘遭遇,又覺得這時候提起不妥,最后腦子里快速加詞。
“隨遇而安就好,有些石頭該扔就扔,背著無用。”既想表達關心,又怕觸痛對方的傷疤。
流放路上,景明容絕望之際,大將軍府的人和景春熙都對她伸出了援手,才使得她安然到達流放地。
那些記憶像走馬燈一樣在景明容腦海中閃過:冰天雪地里吃一樣的熱粥,一樣的饅頭包子;一起擠在一個帳篷里,還讓她睡中間;特別是景春熙帶人救了被親兄弟買賣的她,還塞給她的那包傷藥。
每一個細節都刻骨銘心,讓她每每想起都忍不住眼眶發熱。
所以,到了崖門村,她強烈要求賣身,所有人都勸不動。她當時跪在老夫人面前,額頭抵著冰冷的地面,聲音哽咽卻堅定。
不得已,老夫人確實讓她簽了賣身契,可是轉頭就讓大夫人撕了。那張輕飄飄的紙被撕碎時發出的細微聲響,成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轉折點。
即使明容沒有親見撕碎賣身契,但也看得出他們全家都沒有把她當下人,老夫人也沒讓她干重活。她住的是干凈整潔的廂房,穿的是和寄明月、景明珠一樣細軟的棉布衣裳,主仆吃的也都是幾乎一樣的飯菜。
有一次,老夫人還跟王嬤嬤說,“就當多個孫女養在身邊,總得為她打算”。這話被她無意中聽了去,她更是感激涕零,更不想離開景家,不想離開老夫人了。
那天,她躲在屋角的后面,聽到這番話時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又怕被人發現,只能用手死死捂住嘴巴。
其實,一開始她更想伺候景春熙,但后來景春熙卻沒辦法帶走她,她當時站在院門口,看著景春熙的馬車漸行漸遠,心里空落落的,卻又莫名地松了口氣。
以后,總不能熙表妹出嫁她也跟著,那算什么事?若對她不好,絕對會傳出親姐妹把她當牛馬使的惡惡語;若對她好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想爬床當滕妾呢。
這些念頭在她心里轉了千百回,每次想起都讓她既心酸又無奈。還不如留在老夫人身邊,做個無名無份的孫女也挺好。
老夫人屋里的熏香,教她做衣服的耐心,還有偶爾塞給她的零嘴,都成了她生活中最溫暖的片段。
以后老夫人不在了,她就當老夫人兒孫院里的老嬤嬤,就算遭人嫌棄,能幫著洗衣、做飯、雜掃也成。
她在心里暗暗發誓,要用余生來報答這份恩情,哪怕是最卑微的活計,她也甘之如飴。
“謝謝熙表妹,表姐知道。”她雖是這么說,景春熙也看得出她內心復雜,怕是口不對心。她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借這個動作掩飾自己顫抖的嘴唇和濕潤的眼睛。
”嗨!”,心里嘆了一口氣,景春熙怨恨起世道對女子的不公平。
再看向已經跪在同一條凳上,又玩起了葉子牌的兩姐妹。她們不知何時又和好了,頭碰頭地湊在一起,兩張小臉上寫滿了專注。
她們偶爾嗔罵幾句,明珠搶了兩張牌,瑾姐兒哈哈大笑輕捶她一拳。明珠吃痛地揉著肩膀,卻也跟著笑起來,兩個酒窩在臉頰上忽隱忽現。
這種打打鬧鬧的場面,景春熙居然覺得非常和諧,就是甚少表露內心的景明容,看了也輕笑出聲,感覺這才是姐妹間真的有愛。
茶香氤氳在空氣中,四個姑娘的笑聲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幅溫馨美好的畫面。
景明容的笑容很淺,卻比往日真切許多,眼里都盛滿了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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