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幅對聯被并排鋪在供桌上，景春熙又讓周嬤嬤多點了幾盞燭臺。暖黃的光暈里，她指尖懸在紙面上方寸許，從卷首到落款處一寸寸檢視。

對聯用的宣紙已有些年頭，邊緣微微泛黃，但\"遮風\"二字墨色依然烏亮如新。她甚至俯身輕嗅紙面，只聞到淡淡的沉香味。

\"這裝裱...\"景春熙以為發現了什么，突然翻轉對聯，仔細檢查背面的綾絹。

周嬤嬤見狀也湊過來，枯枝般的手指撫過裱布的接縫處。兩人把上下天地桿都卸下，景春熙還屈指輕叩木軸，側耳聽是否空響。最終除了木料沉悶的回應，一無所獲。

\"周嬤嬤！太上皇、皇太后...之前都沒有給您留什么話，或是有什么異常嗎？\"景春熙不甘心地追問。

卻見周嬤嬤突然輕輕的搖頭，銀白的發絲在燭光中劃出凌亂的弧線。

“王太后至死都惦記著燕王，也擔心世子的去留。”

老嬤嬤嘴唇顫抖著，努力回想皇太后臨終前那擔憂的目光。目光卻飄向佛堂外黑沉沉的夜色。

“嬤嬤，若是熙兒把對聯拿出去，會不會有人找你麻煩？”

景春熙纖細的手指不安地絞著衣角，眼睛時不時瞟向窗外漆黑的天色。

眼看就要到了跟靖親王約定的時間，那副對聯在她手中翻來覆去看了無數遍，卻還是沒看出什么蹊蹺。她急得手心都沁出了細密的汗珠，只能想出這個下策。

她故意把話說得猶猶豫豫，好讓周嬤嬤覺得這個建議未必可行，說不定反而會更愿意幫忙。

她想起上次從陶府拓出來的那些復雜圖案，當時所有人都沒看出什么門道，最后還是把大家聚在一起七嘴八舌討論時，才無意間發現了其中隱藏的奧秘。

周嬤嬤布滿皺紋的手停在半空，她第三次抬頭確認景春熙的眼神。那雙蒼老卻依然清明的眼睛仿佛要看穿人心。

景春熙以為她還在猶豫，連忙上前半步，聲音又輕又急：“三天，最多三天，熙兒會重新還回來，絕不食。”說著還豎起三根手指作發誓狀，指尖因為緊張而微微發抖。

來回就得差不多兩天時間，即使不眠不休，也只有一天多的時間給他們認真分析，可景春熙不敢提太多，不想讓周嬤嬤陷于危險之中。

周嬤嬤卻緩緩搖頭，花白的發髻隨著動作輕輕晃動。她深吸一口氣，胸口明顯起伏了幾下，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

“既然拿出去就不要再送回來，但是...”她突然壓低聲音，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后面的話，“...小姐...必須交給燕王，或是世子。”說到最后幾個字時，周嬤嬤臉上的皺紋都繃緊了，渾濁的眼里閃過一絲決絕。

她說完就緊緊閉上眼睛，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衣襟，胸口劇烈起伏著。

良久，她才重新睜開眼，轉身時衣料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響。她拖著有些蹣跚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向供奉皇太后牌位的案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