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洲,二十是及冠,到了這個年紀的男子,便不能被稱為少年,而應該被稱為年輕人了。
李昭張了張口,沒來得及說話,周遲便笑道:“希望不是忌日。”
說完這句話,周遲便走了出來。
他拿起一把傘,走入了秋雨里。
……
……
因為有秋雨,所以白云居的那片湖面就無法平靜,周遲撐著傘,看著湖面,然后想著一些事情。
他自從確認白溪在很久之前便見過自己開始,他便一直在想自己到底是在哪里,什么時候和白溪第一次見面的,但想了很久,都沒有想明白,這會兒站在這里,自然就又開始想這件事。
他仔細想了很久,但還是沒想起來,然后便看到了一把傘由遠及近,緩緩而來。
一場秋雨,對兩個修士來說都沒有什么影響,但兩人還是都打了傘。
看著眼前的那把傘,周遲想著西顥真的很高。
他的身材已經算是修長,在世間諸多男子之間已經是出類拔萃,但比起來高大的西顥,卻還是要差了些。
不過看著西顥來到這里,周遲卻是毫不意外,因為他知道,西顥必然會來,三日之期,明日便要離開帝京城,今日自然要和西顥相見,不管他殺不殺自己,他都會在今日做最后的決斷。
如果西顥真下定了決心要殺自己,那么他就會選擇在今日動手,所以今日很關鍵。
但如果西顥真的要殺自己呢?
一個歸真巔峰的大修士,要殺人的時候,只有天門巔峰的周遲能扛得住?
其實他最好的選擇,是這會兒應該和白池待在一起,那位朝云峰的峰主說過自己死之前,會護著周遲。
但周遲卻很明白,如果西顥真要殺他,白池也護不住他,西顥殺心一起,周遲即便加上白池,也絕無勝算。
既然這樣,他去找白池,也沒意義,反倒是會斷送自己的一線生機。
“見過掌律。”
當西顥停下腳步之后,周遲主動開口,看向那邊拿把傘。
西顥淡然道:“你最好的選擇是應該躲在白池身邊,而不是愚蠢的一個人來面對我。”
周遲微笑道:“不知道掌律什么意思,難道掌律要做些什么嗎?”
西顥看著周遲,沒有掩飾,直白道:“你知道,我想殺了你。”
周遲皺了皺眉,好奇道:“其實我不明白,掌律為何有這樣的想法,要是在內門大會前掌律有這樣的想法還能說得通,可如今,為何還這樣?”
聽著內門大會四個字,西顥倒是沒有生氣,反倒是眼眸里有了些欣賞之意,“山里那些人都覺得內門大會之后,我會更想殺你,是因為在內門大會上你讓蒼葉峰丟盡顏面,看起來你并不這么想,這很好。”
周遲說道:“在東洲大比之前,鐘師弟跟我轉述過掌律的意思,掌律這樣的大公無私的人,怎么可能會因為一些小事而要殺我呢?”
“但我還是想殺你。”
西顥淡然地看著周遲,“你進入內門之后我便想殺你,你成為內門大師兄之后,我也想殺你,東洲大比之后,我也想殺你。”
這里有三個階段,而周遲很清楚,這三個階段,西顥想要殺他的理由都不一樣。
周遲清楚,但卻搖了搖頭,“弟子不清楚。”
西顥沒有去解釋什么,只是說道:“如果我真要殺你,你現在能怎么辦呢?”
西顥自然知道重云宗主不想周遲死,御雪也不想周遲死,但他們都不在,都沒辦法阻止他,所以他這個問題似乎已經有了答案。
周遲搖了搖頭,“我覺得掌律不會殺我。”
西顥說道:“為什么?”
周遲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笑了笑。
西顥神色沉了下去,說道:“我有一個問題,你如果回答不如我意,你知道會是什么結果。”
“掌律請問。”
周遲很平靜。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掌律看著眼前的周遲,淡然道:“我去過你的家,去過紫氣鎮外的荒山,去過帝京城的地下。”
他看著周遲,那雙眼眸里,似乎有一把鋒利的劍,此刻正刺著周遲的心臟。
周遲笑著說道:“掌律怎么會問這個問題?我自然叫周遲,名字是我爹取的,我爹跟我說因為我娘懷我的時候家里很窮,他還沒準備好,害怕照顧不好我,希望我遲一些來這個世上就好了,所以給我取了這個名字。”
說這番話的時候,周遲很認真也很真誠,因為這就是真實的故事。
西顥沒有從周遲的眼眸里看到什么說謊的跡象,但他還是不滿意,他進入帝京城之后,已經不滿意很多次了,現在他這些不滿快要壓不住了。
周遲感受到了西顥的情緒,嘆氣道:“掌律,我實在想不明白,你為什么想要殺我。”
不等西顥說話,周遲便自顧自說道:“按理來說,天底下,沒有哪家宗門會想要殺我這樣的弟子。”
隨著周遲說出這句話,他往前走了一步,然后湖水沸騰起來,今日本來就是秋雨連綿,湖水看著就是沸騰的,但看著是沸騰,卻不是真正的沸騰,此時此刻湖水才真的沸騰了起來。
一道劍鳴聲,同時在秋雨里響起。
這不是周遲在出劍,他很清楚,自己沒有辦法殺死西顥,所以他不會這樣做。
這道劍鳴只是昭示著他……破境了。
他這一步,從天門走到了萬里。
西顥看著眼前的周遲,神情變得復雜起來,但他同意了周遲的那句話,天底下不會有什么宗門會想著殺眼前這樣的自家弟子。
二十歲的萬里境,在整個東洲,還能找到第二個嗎?
他好像在此刻起,成了東洲有史以來最年輕的萬里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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