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是如何,惡是如何,真正的善,需要踐行維護,那么真正的惡,是不是就一定要打殺?”
老僧笑問道:“小友既然是那修行之人,那么應該也聽說過那句,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吧?”
寧遠輕輕點頭,“這話的意思,無非就是說天道對待世間萬物,一視同仁,從不藏私,從不對任何事物有所傾斜。”
老人跟著點頭,眉眼含笑。
寧遠深深皺起眉頭,忽然說道:“道無偏私?”
老僧笑道:“什么是真正的善?什么是真正的惡?”
“有些善,當時是真善,但是到了后來,當一條線逐漸拉長,波及到的事物越多,那么就一定不會衍生出惡?”
“倘若到那時,再從線的這一端,重新回游過去,再看當時的那個‘善’,會是怎樣的一副光景?”
“而有些惡,又能否等到后來,誕生出極多的善?”
寧遠聽得有些犯迷糊,“大師,何解?”
老僧幽幽道:“那句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其實是不能拿來回答你這個問題的。”
“因為所謂的善惡,并非是來源于天。”
“而是人為。”
老人喃喃道:“善惡善惡,難道我們只能容納自已總結出來的善,而不允許人間文字所定義的惡?”
年輕人似有所悟。
寧遠告辭離去,沿著已經走過很多次的大街,原路返回。
其實他沒有悟透多少,但是心里頭,已經隱隱有了個答案。
那個枯瘦小女孩,她與自已搭上關系,自然是有背后之人在算計。
她是兵家初祖的女兒轉世,而事實上,這個裴錢,并不完整。
當年姜赦之女,身死道消之際,被一位菩薩施展手段,聚攏魂魄之后,交給了文廟保管。
萬年之后,老秀才出面,得以將她帶離中土,丟入藕花福地,不是沒有代價的。
而這個代價,就是一位遠古地仙的人性善惡,各執一端,分成兩份。
裴錢占據的是惡,是絕大部分,而她的那份極小的善意,同樣也在藕花福地,轉世成人。
寧遠想不通的一點是,裴錢的‘惡’,是不是與生俱來。
倘若是與生俱來,那她自出生之后,豈不就是一個真正的小魔頭?
年輕人對這個,其實持相反態度。
他不認為,小姑娘的惡,是先天伴隨。
爹不親,娘不愛,自小貧苦,好不容易爹娘都死了,到了京城之后,當了小乞丐,受了無數的白眼……
這種環境下的造物,能好到哪去?
總不能讓一個挨了無數打的人,去做那以德報怨的事兒吧?
想不太通這個,但是有一點,寧遠已經琢磨出了味道。
這個被老觀主強行塞給他的裴錢,自已要是真的給打殺了,恐怕后續,自已在浩然天下,難以有容身之地。
因為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寧遠與裴錢,是極為相似的。
倘若他容不下藕花福地的裴錢,那么浩然天下,或許也容不下他。
一襲青衫,雙手籠袖,背著長劍,踩著夕陽最后一點余暉,返回住處。
忽然一抬頭,眼前的街道正中,就多了一匹高頭大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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