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計是半路上剛巧碰到了地牛翻身,所以才耽擱了行程。
然后更巧的是,他們死在了寧遠手上,尸骨無存。
寧遠倒是沒捏碎他們的魂魄。
走在靜謐河邊,年輕人又有些迷茫了。
自已殺了他們,是對是錯?
那兩個金頂觀道人,雖然不講究什么“人間無小事”,可到底也不算是什么極惡之人。
要是留著他們,說不得往后,就能做更多的好事,斬殺更多的妖魔,護道一地百姓。
若是按照商家的術算一道去計算,他們活著,總比死了好。
雖然金頂觀師徒,把自已視為高高在上的神仙,看待山下皆是螻蟻,但退一萬步講,他們到底還是會下山歷練,去斬妖除魔的。
一名冷漠的山上人,可能一年之內,會對山下做幾次壞事,但他們隨意出手,就能做無數件好事。
打個淺顯的比方,好比白日那場遭遇,寧遠三人要是換成別的凡夫俗子,真的給那師徒倆禍害了。
但禍害之后,這兩人又趕赴埋河,斬了那頭水妖,挽救成千上萬的百姓……
三人與千萬人,如何能比?
當然不能是這種道理。
這種道理,也站不住腳。
但寧遠就是沒來由的,有些茫然。
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
那金頂觀師徒,應該是真正的名門正派,偶遇地牛翻身,為防千里地動山搖,百姓生靈涂炭,就選擇斬妖于荒野。
隨后趕赴埋河水域,尋覓水妖蹤跡,師徒聯手,力挽狂瀾,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可世間之事,總不會是一條直線。
千絲萬縷,駁雜不堪,造就了這座人間。
寧遠也終于體會到一絲,當年那個小鎮教書先生的感覺了。
齊先生,他對這個世界很失望。
但在他選擇以一已之力,換小鎮六千人有那來生之時,卻出現了一個少年劍修。
那個雜毛劍修,腹中二兩墨水沒有,但卻沖冠一怒,拍案而起,抄著劍就要幫他砍人。
所以那個時候的齊先生,應該就對這個世界,沒有那么的失望了吧?
但是齊先生,你交給我的擔子,好像太重了些。
齊先生,要是當初在小鎮之時,我選擇冷眼待之,是不是就不會有這么多事了?
我還是那個劍道天才,跟大多數山上人一樣,謀求機緣,提升境界。
將來劍氣長城破了,劍仙死完了,我還能跟著寧姚一起去那座嶄新天下,娶妻生子,開枝散葉。
多好啊。
為什么我要出劍?
看著齊先生去死,看著家鄉那些人去死,不好嗎?
可我出劍了。
是的,沒錯,我是一個真正的大俠,鐵骨錚錚,寧死不屈,世間不平之事,只在我一劍之下。
可我很不開心啊。
我要是個冷漠劍修,就能心安理得的打家劫舍,強取豪奪,在外是世人眼中的劍仙,在家藏著無數美嬌娘……
偏偏我是大俠,偏偏這些都做不得。
齊先生,你要我做阿良,但是做阿良很難啊。
我做不了跟你一般的圣人,也當不成那個狗日的劍客阿良。
因為我現在,也對這個世界很失望啊。
他蹲下身,肩膀微微顫抖,死死咬牙,眼眶泛紅似妖魔。
人間悲喜,多是無常,更是無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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