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渡船后,幾人各自回房,皆是靠近船頭這邊的頭等廂房。
寧遠的這間,更是大到夸張,是屬于船主的宅子。
這艘鯤魚渡船,不大不小,玉圭宗準備的也很妥當,鯤魚背部的三十三間廂房,案幾桌椅應有盡有,纖塵不染。
還配備了幾名少女侍從,容貌姣好之外,都有些許修為在身。
至于誰來操控鯤魚,那就更簡單了。
一般情況下,無需操控。
馴服后的鯤魚,本就極為溫馴,只要將裝有鯤魚精血的信物玉牌煉化,后者就不得反抗。
規劃好航行就可,鯤魚會沿著這條線路,一路向北。
只要中途沒有意外,多半不用如何留心。
返回途中,寧遠順手在海邊撈了一把草,喂飽了毛驢,獨自返回屋內。
他取出一支畫軸,攤開之后,開始一顆一顆的往里面撒錢。
阮秀去了灶房,裴錢在屋子卸下一身行囊后,就著急忙慌的飛奔出去,目的明確,跑到了船頭觀景臺那邊。
小姑娘盤腿而坐,摘劍橫膝,就這么靜靜地看著云海,都不舍得眨眼,黝黑的臉上,全是幸福。
數月之前,她還是個小乞丐,每天在南苑國京城上躥下跳,要么偷人家東西,要么就賣慘乞討。
這才多久的功夫啊。
裴錢好像有些領會書上那句“恍如隔世”,是什么意思了。
現在不就是了。
小姑娘起身走到欄桿處,踮起腳,往下面張望,又縮了縮脖子,有些害怕。
最后她比劃了一下,把腦袋鉆進了欄桿中的縫隙里,眺望蔚藍海面。
云海無法遮蔽她的視線,小姑娘的一對眸子,燦若琉璃,遍覽大好風光。
高的很哩。
比之前那座天闕峰,還要高。
聽說腳下這個龐然大物,叫鯤魚渡船,是那個玉圭宗送給師父的,吃一頓能頂一個月,能在天上飛好遠。
裴錢覺得自已就不行,別說一頓一個月了,自已每天最低都要吃三頓,要是練拳練的久了,四五頓都是經常的事。
小姑娘覺得自已好像沒什么用,跟一個飯桶一樣。
于是,片刻過后,看夠了風景,黑炭丫頭把腦袋從欄桿之間的縫隙中拔出來。
她先是把外頭的紅衫脫了,疊好放在一旁,隨后拉開拳架,開始圍繞觀景臺,六步走樁。
現在沒用,不代表以后也沒用。
只要我裴錢勤勉練拳,將來境界上去了,總會有幫得上師父的一天。
就算一輩子都只能拖師父后腿,也沒關系。
大不了以后就在神秀山看大門,多少也能為師父分擔一二。
那頭毛驢,怎么能當護山神獸,用來看大門呢?
一把草都能被勾走的驢子,比得過我裴錢嗎?
我可是三境巔峰的絕世武夫!
先前聽阮姐姐說,登上渡船之后,就相當于離開了桐葉洲,這段返鄉路程也只剩下一半。
練拳這么久,裴錢已經隱約感覺到,自已即將沖破背后的山岳真氣符,最多半個月而已了。
她沒有告訴師父,也沒有跟阮姐姐說,把這事當成了秘密,尋思著等破境的那天,要讓人刮目相看。
然后想著心事,打著拳的小姑娘,某個一拳而出,拳罡四起,就把觀景臺一處欄桿給打壞了。
裴錢撓了撓頭,做賊心虛的往師父那間屋子張望了幾眼,隨后當做無事發生,繼續練拳。
寧遠這邊。
隨著最后一顆谷雨錢消失,這張老道人給他的畫卷,終于有了反應。
此時寧遠的臉色,也黑到了極點。
這第三幅山水畫,想要把里面之人“請”出來,居然花了他整整一百顆谷雨錢!
這他娘的,尋常的山上法寶,也達不到這個價格啊。
年輕人暗暗罵了一句,狗日的臭牛鼻子。
然后更加讓他無語的事來了。
畫卷之中,山水蕩漾,霧氣升騰,其中一道窈窕身影,緩緩浮現。
一步跨出,顯露真容。
僅是瞬間,寧遠便轉過頭去,死死皺著眉頭,張了張嘴,最后還是沒說什么,低頭在方寸物中找了找,取出一件黑衫長褂,頭也不回的遞了過去。
畫卷之人,正是藕花福地,那個劍術冠絕天下的女子劍仙隋右邊。
只是這個女劍仙,走出畫卷之時,居然滿身是血。
好像在被老道人收入畫卷時候,剛好就把她的時間,定格在了飛升隕落之時。
一襲儒衫,破破爛爛,春光四溢。
屁股腚都快要兜不住了。
說白了,有一種被糟蹋的美。
好看是好看,但阮秀就在船上,寧遠再如何,也不會如何。
女子接過黑衫長褂,想要說什么,男人卻擺了擺手,“去隔壁。”
隋右邊點點頭,轉身走出屋外。
不消片刻,佳人再度回到房內。
黑衫女子拱手抱拳,容顏清冷道:“謝公子為我破費。”
寧遠點頭笑道:“確實是破費了,之前我喚一名元嬰劍修,也才十幾顆谷雨錢,而你居然要了我一百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