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大善矣。
回到國師府,老人卻也沒著急進去,打發走兩個護院后,獨自站在檐下,雙手攏袖,望向遠處的萬家燈火。
像是在等什么人。
而很快,老人的身邊,就突然多了一人,正是浩然天下的小夫子,禮圣。
崔瀺視而不見,站如老松。
禮圣微微一笑,不放心上,而后竟是率先作揖道:“崔瀺,可否隨我走一趟文廟,學宮那邊,等候已久。”
崔瀺這才側過身,回了一禮,笑問道:“我早已叛出文圣一脈,哪有資格踏足文廟圣地?”
禮圣反問道:“那么崔瀺,你可還是一名讀書人?”
崔瀺抬了抬袖子。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此去中土路上。
“禮圣,晚輩有個請求。”
“但說無妨。”
“過了這個年,文廟最后一場天下議事,我打算帶上一名年輕人,與我一道,為圣人闡述事功學問。”
“你可以再直接點,說他姓寧好了。”
“如何?”
“當然。”
……
另一座天下。
老大劍仙走下破碎城頭,跟在一名女童身后,沿著走馬道,去往城池遺址那邊。
沒什么大事,喝喜酒去的。
女童是董家的一個最小后生,而那對大婚新人,一個是董家子弟,另一個,卻是來自倒懸山那邊。
不是什么仙家之女,董家這個媳婦兒,原先只是倒懸山一間鋪子的婢女而已,身份屬實不高。
只是世間真正的有緣、有情之人,大抵都不會計較什么門當戶對,見了面,看對了眼,其他那都是小事。
原先這對大婚新人,是打算在董家坐鎮的太象劍宗舉行的,只是因為此事,董老爺子匆匆從天外返回一趟,一口咬死,必須得在原劍氣長城遺址舉行。
所以自然而然的,喜帖就經由一名女童之手,發到了老大劍仙的茅屋。
這件事,還鬧出了不小風波。
許多人在背后議論,大多數的聲音,都是信誓旦旦的說,咱們那位老大劍仙,何許人也?萬年不下城頭,又豈會為了一個晚輩的親事,選擇拿個破碗去吃席?
反正前面萬年,從未有過。
然后就打了無數人的臉。
陳清都樂呵呵的,接了那張喜帖后,就這么屁顛屁顛跟在女童身后,下了城頭,到了婚禮席上。
這給董三更都嚇了一跳,趕忙在自已身邊,騰出了一把椅子,老大劍仙笑著點頭,施施然落座。
所以這對大婚新人,敬的第一杯茶水,是老大劍仙,其次才是董三更,以及其他的董家長輩。
酒席過后。
老人被一群晚輩送出門外,再次由那名女童帶著,返回城頭茅屋那邊。
老大劍仙心情愉悅,瞅見小姑娘的躍躍欲試,甚至還彎下腰,將她抱離地面,放在了肩頭。
活脫脫成了個慈眉善目的老頭子。
老大劍仙忽然抬起頭,望向這座天下的明月,一時間,百感交集,緬懷不已,唏噓不已,悵然不已。
也不知道自已那個弟子,有沒有走到神秀山,有沒有與那阮姑娘,喜結連理,有沒有弄個大胖小子出來。
師父老了,但是還有點力氣,頤養天年的同時,帶幾個小崽子,換幾條開襠褲,還是沒問題的。
十四境巔峰劍仙,又如何?
境界再高,也在人間。
……
與劍氣長城只隔了一道空間鏡面的倒懸山,捉放渡那邊,頭兩日,停靠了一艘山岳渡船。
再有三天,就是除夕,桂花島上,也是燈火通明,一位位桂花小娘,為島上千余桂樹,掛上了大紅燈籠。
張燈結彩,喜氣洋洋。
桂花夫人今天難得有空,處理完與劍氣長城那邊的生意后,便回了桂花島,登上山巔,指點弟子金粟,還有范二的修行。
金粟快要躋身金丹境,而今天早上,不知為何,劍氣長城那邊,來了一位女子大劍仙,見獵心喜,傳了她一門劍術。
金粟原本那把溫養多年,仍是只有雛形的本命飛劍,居然就這么破體而出,成功在劍修一途,邁出大關。
喜事來了一件又一件,在桂花夫人的長久撮合下,范二這小子,也算是開了點竅,居然勾搭上了自已的弟子金粟。
好事將近。
而等到此次返回老龍城,沒有意外的話,桂花島就會更改線路,不會再來倒懸山,此前與劍氣長城那邊,桂夫人也提及過。
得了肯定答復,所以除夕那天,桂夫人會帶著從沒見過劍氣長城的范二和金粟,越過空間鏡面,去看看某個臭小子,吹噓過很多次的家鄉。
也算了結一樁念想。
……
一位背負巨大劍架,七劍散開如開屏的年輕劍修,枯坐于一處高山之巔,身上流血不止,衣衫襤褸。
好似路邊野狗。
看似落魄,實則不然。
七把長劍,皆是仙兵。
這是寧落來到嶄新天下的第二個年頭,他身上的這些傷,一半是某個讀書人贈予,一半是蟄伏此地的妖魔鬼怪。
這座無主天下,大道機緣,極多,更是虛位以待,追溯至遠古歲月,此處還是天庭轄境的一部分。
而七把仙兵長劍,都是他深入一個個洞天福地所得來,其實以他的實力,橫掃此方天地,不在話下。
只是有個狗娘養的讀書人,浩然天下的那個人間最得意,一直在從中作梗,壞他好事。
原先的他,雖然是個半吊子的十四境,可面對白也,打不過也能全身而退,可怪就怪在這。
白也手上,有一把貨真價實的仙劍。
寧落不是沒有眼力見,那把劍,是四劍之一的萬法,真正的主人,是浩然天下的龍虎山大天師。
一想到這個,他就臉色怨毒。
不知道浩然那邊,自已那個放棄前世修為的主身,從頭再來之下,境界修到了哪個層次?
當年蠻荒赴死之前。
他選擇了留在妖族天下,占據部分大道修為,那人則是放棄所有,與他背道而馳,去了浩然人間。
到了現在。
寧落已經不太清楚,自已選擇的這條路,對錯如何了,原以為脫離之后,就能天地自由。
結果被周密煉為了心相。
來了嶄新天下,還是沒有自由一說,被人屢屢阻撓,仙劍的劍氣,承受了不知多少。
他媽的,混成了一條狗。
關鍵在這里,他還沒人可以嘮嘮嗑,連撫慰心境的酒水,都尋不來一壺,放眼望去,皆是虛無。
就像身處永恒寂寥的無垠太虛。
算算日子,快過年了。
自已親手所釀,埋在這處山根底下的酒水,被靈脈滋養這么久,應該有點味道了吧?
邋遢男人站起身,并攏雙指,默念口訣,身后七把長劍,瞬間掠入高空,將方圓千里之地,隔絕開來。
那狗日的白也,應該找不到此地。
退一步講,就算真給他找到了,也無妨,老子的七把仙兵,也不是吃素的,大不了就打。
打不過就跑。
寧落別的不敢說,這兩年的修煉之下,他的劍遁之術,放在幾座人間,那可都是絕無僅有。
要是跑不快,早他媽被白也砍死了。
男人拍拍屁股。
大手一揮,喝酒去!
……
朱熒北境。
一艘鯤魚渡船,在日出的前一刻,扶搖直上,破開層層云海,就此遠行。
此后再無風波。
三天后,新年將至的除夕夜,神秀山渡船,終于離開朱熒版圖,進入大驪境內。
山水迢迢,云深路僻。
又是一年春來到。
……
……
多少離懷起清夜,人間重塑一回圓。
雖然書里是除夕,可小姜的時間線,跟你們是一樣的啊,咱們腦袋上,可都掛著同一輪明月。
所以呢。
寶子們,中秋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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