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是傅友德踏入乾清宮之后的第一感觸。
那是一種,處在一個很久都沒人待過的地方,那種空曠寂寞孤獨的冰冷。
“老臣傅友德,叩見吾皇....”
“起來!”
朱元璋的聲音從角落傳來,他肩膀微微塌著,坐在圓桌的邊上,手中拎著一把酒壺,“咱想喝酒了,可一個人喝寡酒沒意思,就想著叫你!”
傅友德起身,上前幾步,“老臣也是許久沒和皇上....”
說著,他陡然一驚。
他也是許久沒有見到皇帝,此刻驟然發現皇帝竟然比以前蒼老了數倍。
“咋?”
朱元璋斜眼看著傅友德,“咱臉上有花?”
“皇上!”
傅友德猶豫片刻,“老臣看您,臉色不大....”
“這個歲數了,臉色能好就他娘的見鬼了!”
朱元璋說著,把酒壺放在桌上,“坐下,喝!”
傅友德雙手捧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吃菜!”
朱元璋又道,“這羊,是曹國公讓人專門從甘肅趕著來京城的,說那邊的羊,煮著吃最好。這甜糕上的葡萄干,果仁,核桃啥的,也都是甘肅那邊來的。也就是你,換做外人,咱還不一定讓人拿出來!”
傅友德心中忐忑,嘴上笑道,“今日老臣有口福了!”
“其實想想咱們這輩子!”
朱元璋繼續倒酒,且示意嚇得站起身的傅友德安心的坐著。
他笑道,“咱們這輩子死人堆里打滾,閻王殿上耍潑,雖說現在都是榮華富貴享受著。可仔細想想,咱們這輩子,也沒吃過啥好玩意!”
“呃!”
傅友德干笑兩聲,“老臣行伍之人,口腹之欲沒那么強,能吃飽就成!”
“這一點你就不如湯大嘴!”
朱元璋又是笑道,“那老貨,什么好吃吃什么,什么沒吃過吃什么。前幾天還跟咱上折子,說他家里的干海貨沒有了。讓咱賞他幾斤大海米,他奶奶的!”
“呵呵!”
傅友德心中一邊琢磨,一邊開口道,“信國公老而純粹...”
“你這詞兒用的好,純粹!”
朱元璋也拿起酒盅,喝了一口,“人呀,就是要純粹些!不能表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
驟然,傅友德心中一慌。
這兩年,他們這些僥幸逃過李善長案,逃過藍玉案的武人勛貴們,其實暗中都是戰戰兢兢的過著。好似頭上隨時都懸著一把刀,不知道什么時候會掉下來。
對他們而,這樣的日子....哪談得上榮華富貴?幾乎就等于是折磨!
“咱為啥這些年大嘴一直那么好,可不單因為他是咱的鄉親!”
朱元璋說著,又端起酒杯,“就是因為他..純粹!”
傅友德也馬上舉杯,“信國公,是臣等..楷模!”
“哈哈!”
朱元璋突然一笑,“哦,你想學他?”
頓時,傅友德的手僵住了。
“因為他坦蕩,才能做到..純粹!”
朱元璋放下酒杯,冷眼看著傅友德,“你在平定云南之后,私下留了三百匹戰馬,有這事吧?”
“這...”
傅友德陡然驚起,而后馬上跪倒,“當時臣麾下親衛缺馬...”
“咱問你,有沒有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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