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蟲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發出斷斷續續的呼嚕聲。
白梧桐痛苦的埋在它脖頸處,聲音哽咽,“你活了二十多年,我卻只陪了你五年,是我的錯。走吧,別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如今我可是太后,誰也不能傷害我。”
呼嚕聲不知什么時候消失了。
大蟲也徹底閉上了眼睛。
良久,白梧桐才終于抬頭。
“嬋兒,迎春,帶人挖土,將它下葬。”
“是,娘娘。”嬋兒紅著眼眶,前去拿鏟子,叫來暗衛一起挖坑。
三年時間,足以改變一切。
嬋兒和迎春不再害怕大蟲,偶爾也敢上手摸一摸。
就連那些暗衛有時都會現身,坐在它的不遠處,一起看著平靜的溪水和滿眼的翠綠。
有時天冷了,大蟲還會進入屋內。
它不怕冷,但是它害怕白梧桐會冷,于是用自己厚實的皮毛為她取暖。
嬋兒一邊挖一邊哭,“大蟲怎么就死了呢,我還沒有摸過它的屁股。”
迎春默不作聲的挖坑,良久才道,“也不知道娘娘該有多傷心。”
兩人同時回頭看向白梧桐。
她依舊坐在大蟲的旁邊,輕聲哼著歌謠。
她不再流淚,可是心卻在滴血。
她在這里最后的朋友,也走了。
就好像抽走了她一半的心,空洞無比。
就連這座山林,都失去了顏色。
夜幕低垂。
大蟲下葬。
隨著泥土掩埋,黃色的毛發徹底消失不見。
白梧桐灑下最后一捧土。
“走吧,我們也該離開這里了。”
她說完,沉默的回到木屋,開始收拾東西。
嬋兒和迎春看著她這副模樣,擔心不已。
“娘娘,您若是難過就哭出來吧。”
“是啊,娘娘,哭出來會好些。”
白梧桐輕笑一聲,反而看開了,“有些時候,分開反而是更好的,它不是死于獵戶之手,也不是生病早去,而是壽終就寢,我還陪伴了它最后三年,我知道它是開心的,既然如此,那我沒什么可難過的。”
“只是……”她手上動作一頓,“以后再也不會有家的感覺了。”
若是家里沒了親人朋友,那還是家嗎?
嬋兒嘴快,想都沒想便開口道,“娘娘,皇宮是您的家,荀府也是您的家!”
白梧桐不再說話,繼續收拾東西。
嬋兒見狀,也不敢再說了,默默前去幫忙。
收拾好東西,幾人連夜出發。
白梧桐想自己靜一靜,嬋兒和迎春便坐在了第二輛馬車上。
迎春拿出自己繡好的帕子,放在包袱里,留著給娘娘擦手用,“嬋兒,你說……娘娘到底是什么樣的人?為什么她不覺得荀府和皇宮是家呢?”
荀府有父母雙親,還有宗族。
皇宮有兒子女兒,還有熟悉的宮人。
為什么它們都不是家?
嬋兒張了張嘴,最后嘆息一聲,“我也想不明白,而且娘娘怎么會認識大蟲呢?還有娘娘之前說的五年是什么意思?大蟲活了二十多年,除去這三年,娘娘還陪伴了它兩年,可是算起來,那個時候娘娘應該進宮了才對,不對,應該是在道觀才對,那個道觀距離這里可要兩日的路程呢!”
她越說越覺得白梧桐身上都是秘密。
可惜……她只是個下人,白梧桐若是不說,她們也不敢問。
迎春拍了拍她的肩膀,“這么晚了,先休息吧,以后今日的話我們還是不要說了,若是娘娘聽見了,該生氣了。”
嬋兒點點頭,躺在軟墊上,隨著馬車顛簸很快入睡。
清晨時分。
馬車抵達了下一座城池。
兩人已經一改之前的哀傷,恢復了尋常模樣。
一下車,就見白梧桐正站在城門不遠處,似乎在看什么。
嬋兒踩著碎步過去,“娘娘,咱們不回皇宮嗎?”
“不回去,你們若是想回就回吧,我想看看這大好河山。”說完,她拿出了兩個小貓的雕塑掛在身上。
牌位留在故土。
這兩只雕塑便是阿爹阿娘,陪她一起行走天涯。
“我才不回去呢,我要陪著娘娘。”
迎春緊隨其后,“我也是。”
白梧桐舉起手,遮擋陽光,粲然一笑,“好,進城吧。”
一行人走向城門。
門口不遠處立著一塊石碑,上書兩行大字——世事漫隨流水,算來一夢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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