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她不召王伯安入宮,才不尋常……”
話音未落,船艙木板突然傳來輕響。
李肇眼神驟冷,正要抽劍出鞘……
卻見一只黑貓拱著濕漉漉的腦袋,鉆了出來。
“邪門!”梅如晦低罵一聲,只覺脊背有隱隱的冷汗。
出發前,他卜了一卦,卦象不好。
明明安排得滴水不漏,可他心下總是沒來由的不安,就像這只突然出現的貓,透著說不出的詭異……
“黑貓招財,吉兆。”李肇卻勾唇一笑,從馬車里翻出一塊酥酪,掰碎了放在掌心,親自去喂那只貓。
梅如晦:“……”
心狠手辣的太子和給野貓分點心的李肇。
沒錯,是同一個人。
雨水滴滴答答地積成水洼,倒映著一人一貓的影子。
寒夜清涼。
端王府的夜,靜得能聽見燭芯爆響。
薛月沉望著銅鏡中浮腫的眼瞼,突然眼眶一紅,將梳篦狠狠擲在地上。
“王妃息怒……”翡翠慌忙去撿。
許是懷著身子變嬌氣了,王妃近幾日越發敏感多疑、暴躁易怒,連翡翠這種近身侍候的下人,也要小心翼翼。
薛月沉撫著鬢角,一臉凄苦。
“我是不是變丑了?”
“怎么會呢?有了小世子的福氣,王妃氣色紅潤,比從前更顯添貴氣呢。”
“貴氣?”薛月沉苦笑,“連自家夫君都不愿見我,這貴氣又有何用?”
說罷忽而轉頭,問翡翠。
“王爺呢?”
王爺從早忙到晚,多日不來映月居了。
翡翠有些尷尬,連忙低頭掩飾。
“婢子先頭問過阿吉,說是在書房看卷宗……”
“分明在躲我。他不來找我,那我便去尋他。”
薛月沉裹著一件厚厚的披氅闖入雨幕,撐著傘過去。然而,書房里冷爐無煙,茶盞已涼,里頭空無一人。
她臉色驟變,淋著雨水沖下臺階,追趕出去——
正好看見李桓的馬車消失在府門……
一陣冷風卷過來,她晃了晃神。
“備車!”
李桓前腳離開,薛月沉后腳便跟了上去。
馬車在雨夜里疾馳而過,待停下來,她才發現眼前是刑部大牢。
她攥緊汗濕的帕子,指尖因用力泛白。
“王妃,回去吧。”翡翠勸道:“這等不祥之地……”
“不。我也得去瞧瞧六妹妹。”
薛月沉固執地推開翡翠的手,拂袖踩上馬杌。
“王妃當心腳下。”翡翠連忙扶住她,雙腳尚未落地,突見前方燈火劃破雨幕而來。
侍衛挑高的風燈光暈里,李桓負手而立,神色間好似籠著一層薄霜。
薛月沉怔在原地,手指無意識地撫上小腹,臉上局促不安。
“王爺,妾身惦記六妹妹的身子,一時情急,跟了來……”
見他目光沉沉地盯著自己,神色冷漠,又眼眶發熱,委屈地低下頭去。
“妾身不該任性妄為,打擾王爺公務……”
“走吧。”李桓解下披風披在她肩頭,伸出手來。
薛月沉驚喜抬頭,提著濕重的裙擺,小步跟上。
地牢的霉味混著血腥氣,讓薛月沉險些嘔吐出來。
獄道狹長得好似沒有盡頭,石壁上的油燈明明滅滅,將人影扯成扭曲的鬼面,兩側木柵欄后,偶爾傳來的幾道呻吟,帶著令人牙酸的顫音,仿佛走在黃泉路上,說不出的森然……
她心驚膽戰,亦步亦趨……
終于到了甬道最深處。
她看到了……
牢里那個人。
女人。
是薛六?
她在稻草里卷著,身上裹著破爛的囚服,后背靠在霉斑遍布的石壁上,領口松垮,露出鎖骨處猙獰舊疤,那張總是噙著微笑的臉,此刻蒼白如紙,唇上還結著干涸的血痂……
更駭人的是,她滿頭烏亮如漆的青絲,此刻如同月光瀉下,在獄火的幽光里泛著詭異的霜白……
滿頭鴉青成白發……
倏然間,抽走了她所有的生氣。
“怎么會……怎會如此?”薛月沉的驚呼卡在喉間。
她丟開李桓,踉蹌著撲到木柵前,將鐵鎖撞得叮當作響,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
“王爺,六妹妹怎會病成這般模樣?”
李桓沒有回答,袖風翻動間,已如疾風般抽劍挑斷鐵鎖,旋即閃身而入……
皂靴碾過草席上散落的藥渣,他聲音發顫。
“你吃了什么,告訴本王,你究竟吃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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