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端王李桓全權督辦以工代賑事宜,工部、戶部須全力配合,不得有誤!冰橇圖樣即刻發往西疆郡縣軍器所,命能工巧匠晝夜趕制……”
“所涉贓銀贓糧,盡數按策用于平準倉、惠民藥局!”
“著太醫院按方配藥,火速運往前線及流民聚集之地!”
“命兵部精選熟悉西疆地形的死士、獵戶,不惜一切代價,潛入黑風口,接應太子!”
一連數道旨意,如同驚雷,飛出紫宸殿,震動了人心惶惶的上京城。
次日,數千流民在安化門外集結。
他們面黃肌瘦,補丁摞補丁的棉襖裹著枯瘦的身軀,眼神空洞麻木,像潮水般往城門方向涌動,空氣中彌漫著絕望與酸餿的氣息。
然而,當貼在城門的皇榜被宣讀,“以工換糧,戰后授田”的政令,和一桶桶清香濃稠的熱粥抬出城門,讓那一雙雙渾濁的眼睛,燃起了久違的、微弱卻真實的希望之光。
“朝廷……朝廷沒有忘了咱們啊!”
“有活路了!有活路了!”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人群爆發出劫后余生般的山呼。
許多人激動地跪倒在地,朝著皇城的方向叩首。
李桓親自坐鎮城樓,寒風卷起他的大氅,翻飛如浪。
他俯瞰著下方涌動的人潮,緊抿的唇角終于有了一絲松動。
“開倉。登記。分派工役!”
“務使壯者有力可出,弱者有粥可食,各安其分。”
凜冽的寒風,發出低沉的嗚咽,卷著告示的碎片和人們微弱的希望,吹過這片飽經苦難的土地,吹向寂靜幽深的水月庵,也吹向遙遠的西疆邊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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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疆,黑風口。
陡峭的巖壁上結著厚厚的冰棱,如同倒懸的利刃。
寒風鬼哭狼嚎般的穿過峽谷,卷起地上的積雪,打在士兵凍僵的臉上。
這里,是真正的人間煉獄。
李肇背對一塊結冰的巖石,玄甲下的皮肉與甲片凍在一起,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撕裂般的疼痛。
那一堆微弱的篝火早已熄滅多日,只剩下幾塊焦黑的馬骨和冰冷的灰燼。
關涯拄著一把卷刃的斷刀,拖著一條凍傷的腿,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來。
“殿下,傷藥告盡,箭支……也快沒有了。斥候來報,阿史那的狼崽子們,又在山口集結,看樣子……又要圍上來……”
元蒼猛地將凍僵的拳頭砸在巖壁上,冰屑簌簌落下。
他好似感覺不到疼,只有滿腔的悲憤。
“狗娘養的!老子跟他們拼了!”
三萬大軍,硬生生扛住了阿史那十萬鐵騎的輪番攻擊,用血肉筑成了這道防線。
然而,慘烈的消耗戰之后,如今僅剩萬余人,其中傷兵占了大半,個個面如土色,氣息奄奄。
軍糧早已在半月前耗盡,他們啃過樹根,嚼過獸皮,煮食過戰死的馬匹。
甚至……有人偷偷刮下巖壁冰層下的苔蘚和泥土充饑。
絕望同瘟疫一樣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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